扶苏随口答道,没察觉到话里有话。
他到底是个要脸的人,不想让自己撒娇的样子被别人瞧见了,于是摆摆手挥退了随从。就连随侍仁宗的内侍们,见官家没有反对的意思,也跟着一起下去,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了父子俩。
扶苏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官家,我昨天在资善堂的藏书阁里面见了个人。你猜猜看,我见到了谁?”
官家恍惚了片刻:“……嗯?谁?”
不会是宗实那孩子吧?
“是个比我大好多的小哥。我问他名字,他说他叫作赵宗实。按照辈分,我应该叫他一声堂哥的,对不对。官家,怎么宫中明明有一位兄长,你却把人藏得严严实实的,从不肯告诉我,让我去拜见呀?”
这话一下子问得仁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底流露出了明显的愧疚之色。
官家不得不承认,这事是他做得欠妥,一下子就亏待了两个孩子。宗实那孩子暂不说,肃
,刚和妙悟背后蛐蛐完儿子后,儿子本人就出现在眼前,勾起的背后说人的心虚。
方才,妙悟是怎么问的来着?
“爹爹,为什么明明肃儿聪明得很,却要故意装作懵懂的样子,不肯让我们知道呢?”
他答道:“一切皆因肃儿那孩子早慧,于是更不想让人知道,他与其余人大不相同。肃儿那孩子性情多敏,妙悟,你以后看到了就装作不知道即可,不可戳破。”
而今,被他评价“性情多敏”的孩子,不惜露出甚少见的可怜可爱之态,只为要他一个点头首肯。
甚至于,官家开始怀疑,肃儿这样子罕见地放低姿态恳求自己,是不是因为业已理解了养子与亲子等一干事宜,乃至个中为难龃龉之处?
就算如此,他也还是来了福宁殿。
……那便由了他吧。
做父亲的,又如何拒绝得了儿子心怀恻隐而做出的善举呢。
仁宗同意的话一开口,扶苏就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小树杈。
耶,已经成了一半了。
他乘胜追击:“宗实堂兄一直住在宫里,肯定是很想家想父母的。反正他比我懂得多,缺几次课也没什么,就让我送堂兄先回他家濮王府见一见父母呗?”
这就是肃儿思虑的周全之处了。
仁宗又想道。
他几乎半肯定了,扶苏业已明白赵宗实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定位。
把养子充作亲子的伴读固然不妥,但由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亲自送归府上,谁再有异议也说不出什么。成王,未来太子殿下的面子,天底下有几个人要得起的?
于是,仁宗答应得比第一次还要痛快,看向扶苏的眼神更是一片化不开的慈爱,和一丝丝痛惜。
这孩子明事理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会不会过于早慧纯善,反而伤及自身呢。
扶苏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心里想的是:得让赵宗实回濮王府住几天,先不跟他回宫了。这样他打道回府时就能独自去大相国寺,免得其他无关人等背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