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把耳朵侧着,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模糊。
周围又变回了老样子,安安静静的。
蓦的,他耳朵一动,捕捉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花满楼微笑道:“陆小凤,你来得正好。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陆小凤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脸上挂着一抹促狭的笑,打趣道:“呦,这么开心,莫不是偷吃了蜜蜂屎?”
听到声音,花满楼轻轻摇了摇头。
那温润的脸上,笑意不但没散,却似雪里鹅黄,越开越盛了。
他抬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动作优雅地放在桌上。
陆小凤正渴得嗓子眼儿直冒烟,瞧见递来的杯子,二话不说伸手就接,一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干净。
花满楼噙着笑,说道:“我吃没吃蜜蜂屎不好说,你那杯茶里,可是真的有蜜蜂屎。”
陆小凤刚把茶杯搁下,听到这话,脸上先是惊了一下,也就眨眼的工夫,他回过神来,脑袋往后一仰,畅快地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拿眼睛瞟着花满楼,眼里满是打趣的意思,“要是真有蜜蜂屎,那这杯子可太有‘内涵’了,等会儿我得供起来!”
灿烂的笑容照亮了整个屋子。
花满楼神色淡然,眼中却透着几分温和,轻笑着问道:“说说吧,这次又碰上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陆小凤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见闻:“我跟你说,我遇到了个有趣的年轻人……”
月光潺潺,茶香袅袅。
连时间都变得温柔起来
寅时三刻。
双双娘面前是个沉甸甸的竹筐。
筐里满是个头儿圆润的甜柿子。
天冷也要谋生,这就是穷人的难处。
她拢起冻得通红的手指,朝掌心呵了口热气儿,借着温热捂了捂耳朵。
颤声吆喝着:“甜柿子嘞——”
这是摔断腿的孩儿她爹,挨个儿挑拣和擦拭好的,生怕掺进个坏了卖相的。
过路客总要解渴吧,那些富人说不定也要尝鲜呢……
多少总有人掏出几枚铜板,买几个甜脆的柿子,叫她赚一点微薄的糊口钱。
“娘,我饿……”偎在她腿边的女孩儿,细胳膊细腿儿,睁着灰蒙蒙的眼睛,尽管小脑袋围着槐米染的头巾,仍冻红了鼻尖儿,补丁叠补丁的夹袄拖到了膝盖。
双双娘咬了咬牙,低头在竹筐里的柿子挑来拣去,终于拣了个微微磕碰过的小柿子,眼里闪过一丝肉疼,可是看了眼饥饿的半大姑娘,眼里的愧怍满溢而出。她含着热泪,将柿子皮仔细剥开,露出金黄的果肉,小心翼翼地递到女儿双双的嘴边。
看着眼盲的女儿吃得欢实,一颗慈母心比热油煎还痛。
双双咬了一口柿子,甜甜的滋味儿让她笑弯了眼睛,她吸了吸鼻子,乖巧地把柿子递到娘嘴边,“娘也吃柿子……”
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娘不爱吃,乖双双,别噎着……”
双双娘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然后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那夹袄有些年头了,里头的棉絮都板结了,硬邦邦的,可她还是想用自己破絮的夹袄留存住一丝暖意。
“娘的小宝贝啊,你要是托生到富贵人家该有多好啊……”
“大嫂,这柿子怎么卖呀?”
双双娘低头给怀里的女儿掖衣角,忽然听见一道清润的嗓音在问价。
她又惊又喜,心猛地一紧,赶忙抬起头。
那声音的主人俯身挑拣柿子,一身鼠灰色短袄裙,背着竹编药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