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的眼睫轻扇一下,眸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似是在挣扎。
康旭注意到这点,以为自己终于把人骂醒了些,正要欣慰地再劝几句之时。
却看见靳西淮缓缓抬起眼,嘴角轻牵起一个古怪弧度,唇色淡红,眼珠熠黑,眸中情绪却似烟火燃烧到极致后残留的灰烬,枯白又病态:
“那我就成为他。”-
在发现“靳青恪”的真实身份后,蒲灵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最后并没有。
毕竟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损失什么,没被骗身、骗心,甚至还在这段时间受到了不少照拂。
就是被单方面蒙骗与愚弄了许久,也怪她过于迟钝,连在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了那么久都没能发现。
糟心的确是很糟心,说不定那俩兄弟这时候还在心底里偷偷嘲笑她,天底下竟然有人能那么好诓骗。
但这又不是她犯下的错,凭什么要她觉得心负重担,夜不能寐?
这么想着,蒲灵有意屏蔽掉芜杂思绪,卸去一身浮燥气,放空大脑,沉沉睡去。
等再次收到靳青恪……噢,不对,靳西淮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说他再过半个小时就会到水川区,问她什么时候收工,他有东西要给她。
接电话的时候谷佳佳也在旁边,等蒲灵放下手机,她笑得一脸促狭:
“呀,我们靳总对灵灵姐你真是用情至深,这才分开多久啊,又过来了。看来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等不及后面杀青出组了,只能又巴巴地跑过来了。”
被打趣,蒲灵脸上却不见丝毫害羞的情绪,甚至她都没怎么把谷佳佳的话听进去。
她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全然没了平常心。
当靳西淮开口说第一字时,她就开始屏息静气,让自己不要错过对方的一字一顿、一呼一吸。
果然正如那句话所言,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自带显微镜,不知不觉地放大之前所没注意到的一切细节。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起了疑心,而是有着十成十的把握。
所以在注意力高度集中下,她很轻易地便发现了对方的漏洞。
虽然靳西淮已经很刻意地去模仿他哥说话的腔调,声线也压低压沉,但只要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一些不同。
比如,他的声音没那么磁性,偏清润。
再比如,他说话时,尾音会不自觉上扬一点。
蒲灵轻轻勾了勾唇,回应谷佳佳的话:“我现在也很期待见到他。”-
半个小时后,蒲灵再次收到了靳西淮的消息:
青恪哥:【我到水川区了。】
盯着那个备注,讽刺的情绪涌上心头,蒲灵扯了扯唇角。
谁能想到她这段时间一口一个青恪哥的人,竟然会是另外一个人。
追本溯源,大抵在对方换头像时,手握这个账号的皮下就已经换了人。
她那时候还只是奇怪靳青恪竟然换了个如此清新脱俗的头像,以为是他审美变了,从商务风走氛围神秘风格,没想到是在发出信号。
说不定还是一个挑衅信号——
我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你都发现不了?
蒲灵抬眼瞧了下片场的状况,收回视线,慢悠悠打字:
【我刚好也快收工了,青恪哥你在酒店停车场那里等我一下。】
与此同时,有工作人员朝蒲灵喊,“小灵老师,下场戏就到你喽。”
蒲灵看着聊天框里对方发来的一个“好”字,不咸不淡地弯了下唇,抬起脸扬声回工作人员道:“好,我知道啦。”
起身前,蒲灵握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将备注里的“青恪哥”三字一一删去,换成了一个全新的备注。
这场戏一拍就是将近一个小时,蒲灵全身心投入在其中,浑然忘了之前给人发过的那条信息内容。
在下戏后,蒲灵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卸妆、换衣服,慢腾腾地喝口水。
等一切收拾好,才像是刚恢复记忆一般,拿起手机给人发去了一个道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