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两秒,她面无表情地回视邱姿,哪怕是一句诘问,嗓音也毫无波动:“我哪里不自爱了?”
没等邱姿回答,蒲灵抬了抬睫,嗓音轻轻的,看似无所谓,听起来却有种一捻就碎的脆弱感:
“在您眼里,我跟靳青恪分手后,又跟他弟弟在一起,就像是周转于他们兄弟之间,一点脸面和名声都不顾,觉得我丢人,或者说,还觉得我很贱?”
邱姿没回答,形同于默认。
蒲灵心底悲戚一笑,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握得更紧了一些。
靳西淮牢牢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抬眼直视着邱姿,眉眼冷峭,不卑不亢地说:
“伯母,这一切都不是蒲灵的错,是我喜欢的她,也是我不依不饶地追求她。而且,她是在跟我哥分手后很久才答应和我试一试。从始自终,她都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一定要怪一个人的话,怪我就好了。”
靳西淮并没有说出他和蒲灵之间微妙的关系,而是以现任男友的口吻,倘若让邱姿知道两人只是炮友关系,只会使她说出对蒲灵更深层次的鞭挞羞辱言辞。
邱姿看着靳西淮。
她对眼前年轻男人并无多大了解,只记得他是靳家的小儿子,从小离经叛道,并不受父母宠爱,由此产生偏见,曾对蒲灵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少去亲近他,多和人人交口称赞的靳家大儿子来往。
没想到千防万防,两人还是搅在了一起。
她本还盼着蒲灵早日醒悟,与靳青恪复合,现在看这架势,她仍是执迷不悟。
邱姿冷着脸,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沉声道:“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趁现在你们在一起没多久,赶紧分开,这对你们俩都好。”
从小听到大的专断强势语气,蒲灵此刻听来烦极了:“凭什么?”
“凭我是你妈妈!”
蒲灵的态度将邱姿激怒,她声色俱厉,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蒲灵,威严的唇角耷拉,嗓音没什么温度地威胁蒲灵:
“你要是还这样一意孤行下去,那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那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愤怒、失望与憎恶。
盯向蒲灵的眼睛,也犹如一把刚打磨好的钝刀,泛着森冷寒光,直直地刺向她的面皮,仿佛要将她的血肉刮下来。
“好啊,不认就不认……”蒲灵喉咙发涩。按理来说,她都习惯了,理应心如止水,可将话说出来后,她还是没忍住哽咽了嗓音:
“我早就受够了你对我人生的管控。”
“从小到大,我所有的喜好都得由你来由你来筛选决定,从不听取我的意见。你划定我该亲近的人、该远离的事,把我的社交圈捏成你想要的形状。而我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为了想要你施舍我一点关心和爱,我照着你的要求去亲近靳青恪,对他百般示好。”
“我就像你和爸爸手里的提线木偶,被你们掌心里的线绳操纵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没有任何自主选择的权利。”
“可我现在不想了。”
“不想再按你们的想法来了。”蒲灵喃喃:“我为什么要为你们的控制欲买单,赔上我的人生?”
“从今以后,”她抬起眼,直视着邱姿,一字一顿道:“我只想按自己的意愿过活。”-
夜幕低垂,冷风飒飒,砭骨寒意见缝插针地直往人怀里钻。
灯火通明的便利店。
蒲灵坐在店内长椅上,垂眼低睫,一动不动的模样,似是一樽僵化的人型石膏像。
直到一只漂亮的手映入在她的视线里,那卷翘的细睫才微不可查地扇动了两下,泛起点活气。
靳西淮将一罐热牛奶递到她面前,不硬塞,任由她选择,嗓音如裹着温水般柔缓:“如果不想喝的话,可以拿在手里暖暖手。”
蒲灵眼皮动了动,没有抬头,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将那瓶牛奶握进掌心。
她张了张唇,开口的声音像是被雨打湿的纸巾,饱含水汽,黏而皱:“谢谢……”
靳西淮蜷了蜷发白的指骨,忍住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温声问:“不是说还想吃关东煮吗,想吃哪些菜品?我帮你去拿。”
蒲灵舔了舔唇角,沉默两秒,半抬起眼睫,对他说:
“想吃花枝丸、鱼籽烧、玉米棒,还有咖喱鱼丸。”
“好。”她说的并不多,靳西淮脑海过一遍就记住了,但在转身前,他想起来一件事,脚步顿了顿,问蒲灵:“还需要白萝卜吗?”
刚才说的那几样都是蒲灵学生时代最爱吃的关东煮菜品,包括白萝卜,只是后者被她一时遗忘。
蒲灵倏然抬起眼,看着靳西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
靳西淮对上她的眼睛,漆眸熠亮,回答得格外坦荡:“因为我以前观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