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已经没有一个还活着的人了,白兔子就好像灾难中肆虐的蝗虫,三瓣嘴动得很快,转眼间就把一条人类手臂啃食殆尽,而白生生带着血丝的骨骼中间又滚落新的兔子。
周围可供它们进食的只剩下顾影和林溯光。
兔子们动作一致地扭过头,用两条后腿直立起来,耳朵抖动着,沾着血的小鼻子一动一动地嗅闻着两人身上的气味。
兔子有时会直立行走,兔子有时是人类。
林溯光攥住甩棍,但兔子太多,目标又太小,即使是她也不敢保证能控制住场面。
“溯光。”顾影握住林溯光手腕,向她摇摇头,然后把林溯光推到自己身后,手指在戒指上一抹,那张金钱豹的毛皮和肉凭空出现在顾影脚边,她动作很快,把毛皮覆盖在肉和骨头上面,毛皮断开的位置重新弥合,死去的豹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连眼球都恢复了神采,它站在顾影身边,微微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即使顾影用这个能力还不熟练,但毕竟这次的皮和肉都来自于同一只动物,契合度最高,不需要太高的熟练度就能控制住这只重组的动物。
兔子本能里对猛兽的恐惧仍在,有了这只豹子保护,尽管兔子们还是对两人垂涎三尺,但已经不敢靠近她们了,偶尔有稍微靠近一点的傻兔子,也会被豹子迅速撕碎。
顾影护着林溯光,尽可能不让她看见兔子死亡的场面,她们在豹子的护送下,绕回到动物园正门,那边挤着一小撮还活着的人,哆哆嗦嗦如同惊弓之鸟,手里攥着粗制滥造的武器,好像抓住了自己活着的希望。
顾影打算直接走开,但林溯光看了那边一眼,面露不忍,喊了一声:“顾影——”
一听林溯光开口,顾影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认命地叹了口气,又把那只雪豹放了出来,不过这只雪豹毛皮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里面鲜红的肉,走路深一脚浅一脚,但至少吓住兔子是足够了。
那些人看见雪豹,更是吓得缩成了一团,面对兔子的时候,大家还能鼓起勇气找点顺手的东西把兔子砸烂,但如果遇到的是一只散发着血臭和腐烂气味的大猫,肚子上还豁开一个大口子,血水和肉块滴滴答答地往外掉——再勇敢的普通人的第一反应也是离它远点。
不过还好,那只雪豹并不靠近人,相反还会驱赶兔子,大家战战兢兢地警惕了一会儿,见它没有伤人的意图,也就没那么怕了。
“这样可以吗?”顾影和林溯光站在远处,顾影收回目光,去看自己身边的林溯光,而林溯光的回应方式是一个吻。
她毫无预兆地主动吻了顾影。
林溯光难得的主动让顾影心脏跳得有点快。
她小心避开林溯光腹部的伤口,握住林溯光柔韧的腰把她拉近自己,扶着林溯光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顾影现在用着林墨染的身份,身高比林溯光矮一些,这样被林溯光吻着的时候,她只能被动地仰着头接受林溯光的吻,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在被林溯光强势地按着的错觉,即使林溯光在对待顾影的时候仍然柔和没有一点锋利的感觉。
这样的错觉令顾影头晕目眩,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黏糊糊地搅成了一团,一时间除了林溯光以外再也容不下其他。
想不到换一张矮些的皮还有这种效果。顾影迷迷糊糊地想。
许久,林溯光终于松开顾影,顾影还意犹未尽地追过去轻咬林溯光的嘴唇,两人额头相抵,微微喘着气,林溯光眼光迷蒙,望着顾影的脸,好像能透过这张陌生的皮囊看见另一个人。
“我们该走了。”顾影喃喃地说,但她还贴在林溯光身边没动。
“该走了。”林溯光低头最后吻了下顾影,直起身子拉着她往半野生区去。
顾影脚步有点飘,整个人好像个氢气球,脑袋晕乎乎的,即使明知道林溯光这是污染加深导致,但顾影仍然忍不住会想,如果林溯光是真的爱她呢?如果林溯光真的可以接受她的一切,如果她可以不用隐藏——
但她很快就给自己泼了盆冷水,她稍稍落后林溯光半步,在林溯光看不见的地方,嘲讽地勾起一个冷笑。
即使先不说别的,单论她床下藏着的那一叠人皮,林溯光就不可能接受她。
那可是林溯光,即使是路边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人,她都觉得自己有帮一把的义务,何况顾影曾经或直接或间接地造成过许多人的死,还剥下死者的人皮,这在林溯光眼里大概无异于侮辱尸体。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顾影罄竹难书。
现在只不过是自己对林溯光来说,有利用价值而已,她不介意维持自己的价值,只要林溯光还愿意陪她演这场拙劣的戏。
但是,真的要演下去吗?
顾影脚步一顿,引得林溯光担心地回头看她,顾影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