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旋即会意,将这些个吵闹的婆子一个个拎着后衣领,往祠堂里拖。
国公爷治家严谨,不管有没有红麟鱼的事,今日既发现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酗酒偷懒,自然不是剁根手指就完事的。
祠堂后院里,很快传来更密的棍棒声和婆子们的鬼哭狼嚎。
婆子们年纪大,也要受此军棍拷打吗?
穆清泓惊魂不定,拢在宽大衣衫下的身板已抖如筛糠,嘴角翕动着扯出个笑符和道:“这、这些婆子日日赌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该罚!怪不得别人!”
“是。”魏璋竟难得地赞同了他。
他讶然望向魏璋。
魏璋撩起眼眸,长睫之下瞳孔深幽,“再一不再二,第一次饶恕了,若再来一次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是……”穆清泓讷讷点头,总觉这话不止是在说婆子们。
他嘴巴张了张,过于心虚,总还想着补几句话。
魏璋不看他了,将鱼放归了鱼缸,不紧不慢收拾着银制的器具。
夜色正浓,他每收一件器具,星星点点的银光便折射在他脸上。
藏在黑暗中的脸,忽明忽亮,被光点扫过鼻梁、薄唇皆是锋利、冷峻的,一双眼更是沉静地仿佛能看穿一切。
看着暗夜中深邃的轮廓,穆清泓几乎可以肯定魏璋已经知道他才是那只杀鱼的幕后黑手了。
魏璋甚至提前预判到穆清泓会把罪责推到刘婆子身上,所以才提前绑了刘婆子,以杀鸡儆猴。
魏璋什么都知道……
穆清泓只觉一阵凉意直窜脊背,如临深渊。
但无论如何,魏璋没有直接杀他,也算给了他一次机会。
穆清泓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才意识到自己能死里逃生,不是因为巧言善辩把罪责推给了刘婆子,而是因为他字里行间的“姐姐”二字。
魏璋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竟会为了阿姐,饶恕穆清泓。
显然,阿姐在魏璋心中的分量比穆清泓以为的更重。
这个认知让穆清泓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姐、姐夫若没旁的事,我去给阿姐盛汤,阿姐很喜欢我做虾仁豆腐。”
魏璋神色轻滞,而后“嗯”了一声。
没有为难穆清泓。
穆清泓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往厨房去。
与魏璋擦肩而过时,穆清泓听到男人略显嘶哑的声音,“尽量哄她多吃点些。”
穆清泓脚步一顿,粗布麻衣恰碰了魏璋的衣摆。
男人玄色蟒袍华丽且厚实,滚边绣着金丝螭纹,螭与蟒仅次于真龙。
这样一个万人之上的男人,方才的话音却有些疲惫无力。
穆清泓回眸望向他。
他已将银制器具收敛进锦盒中,银色光芒被掩盖。
他陷入一片漆黑,挺直的脊背虽不近人情,又显几分孤冷。
穆清泓这几日跟着魏t璋,听他运筹帷幄,指点江山,话虽少但果决,从未见他有做不到的事。
但显然,他拿阿姐没办法。
这是阿姐的福,也是阿姐的难。
福在于,魏国公肯为她花心思。
难在于,若阿姐一直不回应这样的心思,谁也不知道魏璋能隐忍多久。
需知蓄积的洪水决堤才更可怕。
穆清泓不是不心疼阿姐,如果力所能及,他也想帮帮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