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成熟了。
高胜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刘司长，有件事……我一个搞技术的，实在是不懂，想向您请教。”
“哦？但说无妨！”刘卫东抿了一口红酒，心情大好。
“就是我们实验室申请的那台电子显微镜……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批下来。我是不是……是不是哪个环节的报告没写对？或者，得罪了哪位领导？”高胜的表情，充满了“天真”的困惑。
刘卫东笑了，那笑容里带著一种长者对后辈的提点和俯视。
“小高啊，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技术报告写得再好，那也只是纸上的东西。要让纸上的东西变成现实，就需要一些……嗯，润滑油。”
高胜的公文包里，录音机的磁带，正在无声地转动。
他脸上露出更加“迷茫”的神情：“润滑油？您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多写一些歌颂部里领导高瞻远瞩的报告，来润滑一下关係？”
“噗——”
刘卫东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他看著高胜那张“纯洁”的脸，优越感爆棚，笑得前仰后合。
【求真之笔】的光环效果，骤然加强！
“哈哈哈哈！小高啊小高，你真是个书呆子，太有意思了！”刘卫东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炫耀的欲望彻底压倒了谨慎。
“我来教教你。”他神秘兮兮地说道，“报告？报告能当饭吃吗？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懂了。”
“就去年，江南钢铁厂，他们也想要一台新的高炉，报告递上来，也是卡住了。他们的厂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別的爱好，就是喜欢喝两口好茶。”
刘卫东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著盘中的牛肉，眼神里满是回味。
“后来啊，那位厂长到我办公室来『匯报工作，临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一个茶叶罐。我一看，是苏州东山的上品碧螺春，那茶叶罐……嘖嘖，还是前朝的青瓷，那叫一个精美！你说巧不巧，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把他们那个卡了半年的报告，送到了部长的办公桌上。第二天，就批了！”
高胜的眼中，適时地流露出震惊和“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是这样……”
看到高胜“开了窍”，刘卫东更加得意，谈兴更浓。
“这都是学问！再比如，北方重机厂想扩建，他们的刘副厂长，知道我爱人身体不好，就『非常关心，特地从长白山，弄来一支据说有上百年份的老山参，给我爱人『补补身子。你看，人家这个『心意，就很到位嘛！他们的扩建计划，当然也就进行得很顺利了。”
“所以啊，小高，”刘卫东用叉子指了指高胜，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你的那个显微镜，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態度问题。你要学会让领导看到你的『態度，明白吗？”
一顿饭，在刘卫东的沾沾自喜和高胜的“茅塞顿开”中结束。
刘卫东心满意足，他觉得这个愣头青已经被自己彻底拿捏，接下来，就等著对方带著“態度”上门了。
高胜恭恭敬敬地將刘卫东送上车，脸上的笑容谦卑而真诚。
然而，当刘卫东的轿车消失在街角，高胜转过身的瞬间，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冷漠。
他拎著装有“致命证据”的公文包，走入夜色之中。
鱼儿，已经吞下了带倒鉤的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