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院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和他手里的搪瓷盆,死死吸住。
那搪瓷盆里,是满满一盆金黄透亮的鸡汤。
汤上飘著几片翠绿的葱,大块大块的鸡肉燉得烂熟,隨著他的走动,在浓汤里微微颤抖。
那股已经折磨了全院人一整天的香味,此刻更是浓烈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了实质,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咕咚。”
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死寂的院子里格外响亮。
在数十道混杂著贪婪、嫉妒、疑惑的目光注视下,高胜径直走到了院子中央。
走到了八仙桌的主位。
走到了正襟危坐的易中海面前。
他站定,脸上带著无比灿烂又无比真挚的笑容,用一种洪亮又清晰的声音,喊了出来。
那声音,確保了院里每一个角落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爹!”
一声“爹”,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全场瞬间石化。
易中海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了一下。
高胜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瞬间的失態,继续用那足以当选“二十四孝”典范的语气说道:
“您昨天帮我修篱笆,累著了吧?”
“我今天特地托人弄了只老母鸡,给您燉了锅汤,好好补补身子!您快趁热喝!”
说著,他將那一大盆滚烫的鸡汤,恭恭敬敬地,稳稳地,放在了易中海面前的桌子上。
“嘶——”
四合院里,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阎埠贵的眼珠子都快从镜框里瞪出来了,他死死盯著那盆鸡汤,嫉妒得心肝脾肺肾都在剧烈抽搐。
傻柱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他曾经才是离这个“爹”的位置最近的人,可他从来没想过,更没能力做到这个地步。
秦淮茹的眼神,则彻底黯淡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空洞。
易中海感觉自己不是坐在板凳上,而是被架在火上烤。
全院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把他每一寸皮肤都照得滚烫。
那鸡汤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可他却觉得,那不是香味,是催命的符。
他被高胜这一声“爹”,这一个举动,死死地钉在了“慈父”的道德高地上。
他能拒绝吗?
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昨天他主动上门示好、又是修篱笆又是说软话的事,立刻就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易中海,会成为整个四合院的偽君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柄。
他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种奇异的酱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