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连下三日,天津桥的擂台积了层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普济禪师连胜三十场的消息早已传遍九市,连挑著担子卖胡辣汤的老汉都念叨著,这胖和尚是神秀大师的高徒,佛母画像庇佑著,寻常人近不得身。
华黔云这几日总觉苏綰不对劲。她对著铜镜描眉时会突然停手,望著窗外天津桥的方向出神;夜里哄潮生睡觉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捏成剑诀,那是她练“飞鞭”时的起手式。
“別老想著擂台的事。”华黔云替她將滑落的鬢髮別好,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普济背后的水不浅,不是单凭拳脚能说清的。”
苏綰抿了抿唇,將刚绣好的虎头鞋往潮生脚上比量:“我就是气不过。他打著神秀大师的旗號,总该有些出家人的样子。”她顿了顿,抬眼望他,“你说他那『观心拳,真能看透人心?”
华黔云无奈摇头:“拳是好拳,修的却是人的心。”
第四日清晨,华黔云被陈玄礼请去东宫议事。临走前他又叮嘱了一遍,苏綰笑著应了,待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却转身从樟木箱底翻出件藕荷色的劲装——那是她未出阁时,父亲教她防身术时穿的,腰间还繫著特製的软鞭,鞭梢缠著三寸长的银针。
“潮生乖,娘去去就回。”她在儿子额头印下轻吻,將熟睡的孩子託付给奶娘,掀开后窗的帘,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巷尾的风雪里。
天津桥的擂台比往日更热闹。普济禪师正坐在画像前的蒲团上,接受信眾的朝拜,朱红袈裟在雪光里泛著柔和的光。台下的功德箱已塞得满满当当,几个青衫人正指挥著信眾排队,脸上带著几分恰到好处的虔诚。
苏綰混在人群里,耳听著周围的议论:“听说昨儿有个武师想偷袭,还没近身就被禪师的掌风扫飞了!”“那是自然,佛母看著呢!”她悄悄將软鞭缠在手腕上,指尖捏紧了三枚银针。
“让一让,让一让!”她提著个药箱挤到台前,扬声道,“小女子是江南来的医者,见禪师连日劳顿,特来献上固本培元的汤药。”
普济抬眼,见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眉眼间带著江南水汽,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施主有心了,贫僧无碍。”
“禪师说笑了。”苏綰突然抬手,药箱“哐当”落地,露出里面的银针与短匕,“佛母若真护佑,怎会让禪师眉宇间有鬱结之气?”
话音未落,她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跃上擂台。这一跃用了“水袖功”的提气法门,落地时足尖在薄冰上轻点,带起一串冰,恰好避开普济下意识拍出的掌风。
台下顿时譁然。
普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双掌缓缓抬起,掌心相对,正是“观心拳”的起手式“照见本心”。掌风徐缓,却带著沉静的压迫感,仿佛能看透对手的每一个念头。
苏綰不给他定神的机会。软鞭“唰”地展开,鞭梢银针直指普济面门,这招“白蛇出洞”看似凌厉,实则是虚招,鞭身中段突然弯折,竟缠向他的手腕!普济左掌轻拂,想震飞软鞭,谁知软鞭裹著细钢丝,借著他的掌风反缠上来,瞬间绕了三圈。
“好个巧劲!”台下喝彩声起。
苏綰手腕一翻,软鞭猛地收紧,同时足尖点地,身形如陀螺般旋转,袖中短匕借著旋势直刺普济右肋——这“迴风舞雪”是苏家绝技,將缠绕与突袭结合,防不胜防。普济沉腰化拳,“破妄式”直取她手腕,却见苏綰借势腾空,软鞭在他手腕上打了个活结,下坠时猛地一拽!
普济猝不及防,被拽得趔趄,右肋露出破绽。短匕虽未及身,却划破他的袈裟,露出暗黄色软甲,甲面隱约有莲印记,被血渍模糊了边角。
“施主再不住手,恐伤和气。”普济声音沉了几分,手腕发力想挣脱,却觉软鞭越收越紧,竟有些吃痛。
苏綰左手三枚银针射出,“三星贯日”直指他眉心、咽喉、心口!普济双掌翻飞如轮,“观心拳”织成气障,银针被震得倒飞,深深钉入擂台立柱,尾端嗡嗡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