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
这是一场硬仗。
不仅因为技术密度和乐队结构极为复杂,更因为这首作品的气质本身就不討喜:
冷峻、理性、不解释。
但江临舟恰恰被它的克制之下的悲愴所吸引。
第一乐章沉重如石,像是人生中那些无法绕开的压力与阻力;
第二乐章仿佛某种祈祷,平静,却不是逃避,而是一次短暂的回身凝视;
而第三乐章,则如一段必须走完的旅程,即便疲惫,也只能咬紧牙关,维持前行的节奏。
这套结构,不是单纯的情绪宣泄,而更像一种秩序。
他在重来一遍人生的路上,不得不按著这样的顺序,把一切重新经歷一遍。
他不是第一次听这部作品,也不是第一次练习其中片段。
但此刻重新捧起乐谱时,他第一次意识到:
他已经准备好用自己的方式,去把这座山背下来。
他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
没有立即弹,也没有急著翻页。
他只是想像——假如舞台就在眼前,假如评委就在身后,假如台下坐著的,是曾经的傅义老师,是唐屿,或者是所有曾对他说“不够”的人。
他究竟想弹出怎样的声音?
风,从窗缝间拂进来,带著一点点凉意。他睁开眼,把斯克里亚宾的谱子翻到第一页。
指尖落在谱面上,轻轻划过那句题词:
“jevousappelleverslemystère。”
我召唤你,进入神秘之境。
江临舟默念了一遍,唇角轻轻一动。
他知道,就是它了。
他在谱架前多停留了几秒,眼神扫过斯克里亚宾那句隱晦而篤定的题词,像是在用眼神將其刻进脑中。
没有再弹。
指尖离开琴键的那一刻,空气仿佛也隨之鬆动。
他知道,今天时间差不多了。
指尖从琴键抬起的瞬间,琴房归於静默。只剩空调的低鸣和自己略微发烫的掌心。
他看了眼表。
差不多是时候了。
前两天校务处贴出通知:因曙光杯决赛將在学校音乐厅举办,负责现场伴奏的职业交响乐团將於本周起进驻琴房进行排练。
琴房將被部分腾出,供乐团演奏员提前熟悉空间与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