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我。”
“行,你別把手练废了就成。”
李锐把手机一丟,顺手按上他的肩,立刻被那烫人的温度惊得缩回手,
“我靠!你背怎么这么烫?”
“刚走路回来的。”
他沉肩避开,拿了毛巾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冲刷后颈和手腕,皮肤下的灼热才稍稍退却。
之后,他连晚上的时间也一併占满。总赶在宿舍楼锁门前才回去,放下谱子,换件衣服,水也顾不上喝一口。琴是不能再练了,可人坐在桌前,手指有时还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著节拍。
屋里李锐偶尔会和班里的其他串门的同学说著话,江临舟很少接茬。
他拧开檯灯,將第二天要练的段落细细標记,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抽动一下,像是还没从琴键上离开。
耳朵里也静不下来,总像还有音符在里面轻轻打著转。
直到熄了灯躺下,他闭上眼,黑暗里还是一条条谱线、一段段指法。
他把手搭在胸口,能感觉到心跳底下,另一种节奏还在轻微地、固执地跳动著。
陈雨薇有两次在琴房外短暂地停下。
一次是傍晚,她抱著谱子走过,瞥见窗內那个低垂的侧影。
她的脚步缓了一瞬,目光在他微蹙的眉间停留片刻,隨后便安静地离开了。
另一次是在晚练,她路过时听见里面一段反覆打磨的乐句。透过窗户,她看见他紧绷的脊背和专注的侧脸。
她的视线在他泛红的指关节和微颤的手腕上轻轻掠过,眉头轻轻蹙起,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走了。
他没有抬头,始终没有注意到门外那两道无声的、含著一丝忧虑的目光。
他不向任何人解释,也无需解释。杂念偶尔浮现,便自然而然地消融在更复杂的指法和节拍器规律的滴答声中。
从宿舍到琴房的那段路,跑道旁的灯在地上投出一道清晰的光带,他走著,目光落在前方,心里已经响起接下来要练习的段落。他的整个世界,渐渐只剩下指尖与琴键接触的那一点。
手上的功夫到底是练出来了。变化不在朝夕,而在日復一日的重复中缓慢沉淀。
原先总也按不稳的转调,某一天手指落下时忽然就有了根,音准扎实地定在那里,不再发飘。一段老是糊成一片的快速经过句,因他连日对踏板极细致的控制,音粒竟一颗颗清晰地透了出来。还有那些藏在主旋律下的內声部,他以前总顾不及,气息也撑不到底,如今却能不费力地贯穿始终,线条清晰而连贯。
唐屿某次课上听他弹完一段,沉默片刻,铅笔在谱边轻轻一叩,淡声道:“声音稳了不少。”他抬眼看了看江临舟,“手上比以前有把握了。”
江临舟没应声,只低头將谱子往后翻了一页。
“嗯。”
“別再熬夜。”唐屿又补了一句。
“……好。”
他点头,当晚依旧出现在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