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朴生活02
回答了我的这些问题,我或许会看一看你这些浮华的东西,发现它们也不过是一些装饰而已。马车要套在马的前面,既不美观,又不实用。用漂亮的东西装饰房屋之前必须先把墙收拾干净,再把我们的生活打理干净,还要有漂亮的家政和漂亮的生活做基础。然而,美的品味大多是在户外培养的,那里没有房子,也没有管家。
老约翰逊在他的《神奇的造化》一书中说到这个城镇的最初移民——他与这些人同在一个年代,他告诉我们:“他们在山坡下挖掘窑洞作为他们最初的居所,把泥土高高地堆在木头上,在泥土的最高一面升起烟火。”
他们没有“为自己准备房子”。他说:“直到大地在主的恩赐下为他们带来面包,养活他们。”第一年的收成很不好,“他们被迫把面包切得很薄,来维持一个很长的季节”。
1650年,新尼德兰州的秘书长为了给想要移民到那里的人提供信息,用荷兰文详尽地描述道:“新尼德兰,特别是新英格兰的人,起初并未打算建造农舍。他们在地上挖了一个方形的,六七英尺深的,他们想要的长宽适合的,地窖一样的洞,再在四周内壁装上木头,用树皮或其他东西缝合,以免掉泥。还在地面铺上木板,用圆木有条理地做上天花板,再在上面盖上绿草和树皮。这样他们就能全家干爽温暖地在里面住上2年、3年或4年,可以想到,这些地窖中还有一些隔开的小间,依家庭的大小而定。
“殖民初期,新英格兰的富人与要人就住在这种房子里。原因有两个:首先,不把时间浪费在建造房屋上,以防下一个季节缺粮;其次,避免使那些他们从祖国带来的大批穷劳力泄气。再过三四年,乡村适合农耕了,他们才花几千元给自己建造漂亮的房子。”
我们的祖先采取的这种方法说明他们起码是很谨慎的,他们的原则似乎首先是要满足当务之急。但是,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满足了吗?
一想到要为自己建造一幢富丽堂皇的住宅,我就犹豫了,因为,这么说吧,这个国家还没有适应人类文明,我们不得不减少自己的精神食粮,比我们的祖先的黑麦面包还要少。这并不是说即使在最粗陋的阶段,一切建筑的装饰都可以完全忽略,而是说,我们要先美化与我们生活密切相关的部分,就像贝壳,内部美丽却不过分华丽。可是,天啊!我曾经进过一两个这样的屋子,知道它们的内部是如何装饰的。
然而,如今我们还没有退化到需要住山洞、棚屋,穿兽皮的程度,当然,最好还是接受人类提供的发明与工业吧,尽管它们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在这个地区附近,木板、木瓦、石灰、砖头都比较便宜,而且比可以住人的山洞、整木、足够的树皮、黏土或平整的石块更容易获取,也更便宜。对这个问题,我说的是很有根据的,因为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我都很熟悉这些事。
再多用一份心,我们就能利用这些材料,让我们比目前最富有的人还要富有,让我们的文明成为一种福佑。文明人就是更有经验、更聪明的野蛮人。不过,还是让我快点说说自己的经验吧。
建造小木屋
1845年3月底,我借了一把斧头,来到瓦尔登湖的小树林里,在离我选定建房的地点最近的地方,开始砍一些高大的、箭一般的、年岁还不长的白松来做木材。要是不借一些东西就开始,那会很困难,但这或许是让你的同伴们对你的事业产生兴趣的最好方法。
斧头的主人把它借给我时说这是他的掌上明珠,而当我还给他时,斧头却更加锋利了。我干活儿的地方是一个风景怡人的山坡,透过满山的松林,可以望见湖水和林间的一块小空地,松树和山胡桃树一片生机盎然。湖里的冰还没有全部消融,尽管已有几处开封了,黑洞里还渗着水。
我在那个地方工作的几天里还下过几场小雪。而当我沿着铁路往家走时,大部分时间只见黄沙丘绵延向前,在朦胧的雾气中熠熠闪烁,铁轨也在春日的阳光中闪耀着光辉;我听到云雀、燕子和其他鸟儿已经来与我们共度这新的一年了。
这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春日,那令人烦闷的冬天正像冻土一样在消融,蛰居的生命开始舒展了。
有一天,我的斧柄脱落了,我就砍了一段葱翠的山胡桃木做楔子,用石块敲了进去,然后把整个斧头浸到湖水中,让木楔涨大。这时,我看到一条赤练蛇窜入水中,伏在湖底,悠然自得。它跟我待在湖边的时间一样长,不止1刻钟。或许因为它还没有从冬眠中完全醒来吧。
在我看来,人类目前处于低级原始状态的原因也是如此。而如果他们感受到春日勃勃生机的呼唤,他们必然会提升到更高、更轻灵的生命状态中。
以前,我曾在降霜的清晨在路边看到一些蛇,它们的身体仍有一部分僵硬麻木,等待阳光来融化它们。
4月1日下起了雨,冰雪融化了。可是差不多整个上午都是雾蒙蒙的。我听到一只离群的孤雁在湖边摸索着,哀鸣着,好像是迷路了,就像是雾的精灵一样。
我一连几天砍砍削削,准备横梁,还有支柱和椽木,就用这把窄窄的斧头。除了给自己唱歌,没有什么可以传达的学究气思想——
人们说自己懂的东西很多;
可是,看啊!它们已展开翅膀——
科学,艺术,
还有那千般技巧;
和吹拂的风儿
就是知晓的一切。
主要木料被我削成6英寸见方,大部分立柱只砍两边,椽木和地板只砍一边,其余几边留着树皮,因此,它们与锯出来的木料相比,一样笔直,而且更为结实。
此时,我已借到其他一些工具,小心地在每根木料上挖出榫眼,在顶上劈出榫头。
我在树林中度过的白天不是很长,可我还是常常带着面包黄油作为午餐。中午坐在我砍倒的青翠的松树枝上阅读包午餐的报纸,面包上弥漫着松脂的清香,因为我的手上沾满了厚厚的松脂。
我还没有结束,松树就成了我的朋友,尽管我砍倒了几棵,却没因此结怨,反而与它们更亲近了。有时,林中的漫游者会被我的砍伐声吸引过来,我们就站在我砍下的碎木块上兴致勃勃地闲聊。
因为我工作只是尽自己所能,并不赶时间,4月中旬,我的屋架就做好了,准备封顶了。
我买下了柯林斯·詹姆斯的棚屋,用了他的木板。柯林斯是在菲茨堡铁路上工作的爱尔兰人,据说他的棚屋是一座少有的好房子。当我去看房时,他刚好外出。
我在外边走动,窗子又高又深,起初,屋子里没有人看到。屋子很小,房顶是尖的,其余没有什么可看的。周围的垃圾足有5英尺高,简直是个肥料堆。
最完好的部分是屋顶,尽管被太阳晒得焦脆,严重变形了。没有门槛,门板底下有一条鸡群长年乱飞的走廊。柯林斯太太来到门前,请我进屋看了看。我一靠近,鸡群就四散逃开了。
屋里漆黑一片,地板也大都脏兮兮的,阴冷潮湿,还粘得让人发腻。木板东一块西一块,禁不起搬动。她把灯点着,指给我看内部的墙壁和房顶,还有延伸到床下的地板。她提醒我不要踏进地窖——那是一个2英尺深的土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