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她是谁就不用我来告诉你们了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辆马车。车夫的位置上没有人。车篷上面是简蒂丝——众女王之女王,恰恩的噩梦——她不是坐着,而是站在上面,马车全速绕过拐角,一只轮子都飞了起来,而她却稳稳当当地顺着马车左右摇动。她张牙舞爪的,眼里好像有火焰在燃烧,长长的头发像彗星的尾巴一样在身后飘舞。她毫不留情地用鞭子抽打马匹。马儿鼻孔通红,张得大大的,身体两侧还沾了些泡沫。它疯狂地冲向大门,差点碰到灯柱时,它后蹄撑地猛地向后仰去。车厢撞到灯柱上,碎了个稀巴烂。女巫优雅地一跃,动作干脆利落,没等马车撞烂她就跳到了马背上。她跨坐在上面,身子前倾,在马的耳旁轻轻说了些什么。那些话肯定不是要安抚它,而且要激怒它。它立刻又一次后蹄撑地,前腿腾空,厉声嘶鸣起来。它横冲直撞,龇牙咧嘴,鬃毛乱舞。只有出色的骑手才不会被它从身上甩下来。
迪格雷还没缓过气来,就又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冲了过来。一个穿着大衣的胖男人和一名警察跳了下来。然后,第三辆马车载着两名警察赶过来了。随后,又来了大约二十个人(大部分都是童仆),他们骑着自行车,一路响着车铃,欢呼着,“嘘嘘”地喝着倒彩。最后,来了一群赤脚的人,他们跑得大汗淋漓,但明显都很开心。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窗户紧闭,女仆和男管家们都站在门口。他们是想看看热闹。
这时,一个老绅士从第一辆马车的残骸中战战栗栗地往外挣扎。几个人冲上前去帮忙,但一个往这边拽,一个往那边拉,就算他自己爬出来可能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迪格雷猜,那个老绅士应该就是安德鲁舅舅了,不过你看不到他的脸。他的高顶礼帽被碰歪了,挡住了他的脸。
迪格雷冲出房子,加入了围观的人群。
“就是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那个胖胖的男人指着简蒂丝喊道,“警察们,过去管管啊。她从我店里偷了成千上万英镑的东西。看看她脖子上的那一圈珍珠,那都是我的。还有,她还把我眼睛打青了。”
“确实是她干的,长官,”人群里有人说,“还把他打成了熊猫眼,看得我真过瘾。干得漂亮。嘿!她一定很壮吧!”
“你应该在那个熊猫眼上放块上好的生牛排,先生,你那眼睛肯定是想吃牛排了。”一个屠夫家的男孩说。
“行了,”职位最高的警察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跟您说,她……”那个胖男人刚开口,就有另外一个人喊道:“别让马车里那个老家伙跑了,就是他唆使那个女人的。”
那个老绅士,当然也就是安德鲁舅舅,刚站起身来,正在揉着身上的瘀青。“那么,”警察转向他,问,“这里都发生什么事儿了?”
“唔唔——哇哇——呼呼。”安德鲁舅舅的声音从帽子里传出来。
“别闹了,”警察严厉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把那顶帽子拿掉,听到没?”
说得容易做着难。安德鲁舅舅挣扎了很久也没把帽子摘下来,这时,另外两名警察抓住帽檐把它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安德鲁舅舅声音非常微弱,“谢谢你们。我的老天,吓死我了。要是有人能给我一小杯白兰地就……”
“先生,请你先听我说,”警察拿出一个很大的笔记本和一支很小的笔,说道,“是你在照顾那个女人吗?”
“小心!”很多人一起喊道,警察刚好及时往后跳了几步。那匹马刚刚瞄准他踢了过去,要是踢中的话,他的命就该没了。之后,那个女巫驾着马掉了个头,这样她就面向人群了,马的后腿踏在人行道上。她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亮闪闪的刀子,一直在割着马身上的绳索,想把它从破烂的马车上解放出来。
这段时间,迪格雷一直在往前挤,想要碰到女巫。做到这一点可真不容易,女巫离他最近的那片地方挤满了人。如果想绕到另一边去,他就得从马蹄子中间穿过去,还得穿过房子周围的栅栏,因为凯特利家的房子有个地下室。如果你对马匹有所了解,特别是看到那匹马当时的状态,你就会知道,想从马蹄子中间穿过去有多难。迪格雷很了解马,但他咬紧牙关,准备一有机会就猛冲过去。
一个戴着圆顶高帽,脸色通红的男人用肩膀挤出一条路,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嗨!警察先生,”他说,“她骑的是我的马,那辆马车也是我的,现在让她弄成一堆烂木板了。”
“一个一个来,拜托,一个一个来。”警察说。
“但是没有时间了,”走上前来的这个车夫说道,“我比你更了解那匹马。它可不一般。它老爸以前可是骑兵长官的军马。要是那个年轻的女士继续激怒它,很可能会出人命的。快,让我过去。”
那警察心中暗喜,可算有理由离那匹马远一点了。马夫稍微走近了一点,抬头看着简蒂丝,友好地说:“嗨,小姐,让我来牵它吧,您下来就可以了。您是位淑女,一定不想惹这么一身麻烦事,对吧?您还是回家吧,美美地喝上一杯茶,静静地躺一会儿,就会觉得舒服多了。”说着,他把手向马头伸过去,嘴里还一边嘀咕着,“别紧张,草莓,老朋友。别紧张。”
接下来,女王第一次发话了。
“狗奴才!”她声音冰冷而清晰地大声说道,那嗓音盖过了一切嘈杂的噪声,“狗奴才,把你的臭手从我高贵的军马身上拿开。我可是简蒂丝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