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一定会让我去的,”斯克拉布说,“只要他知道是我是谁,以及是谁派我去的,就一定不会阻拦。”
(“是派我们去。”吉尔在一旁纠正道。)
“是的,”格林姆费瑟说,“我想,他很有可能不会阻止你们。但是国王现在不在。杜鲁普金一定会坚持原则。他很忠诚,但绝对照章办事,十分固执。你永远都无法让他明白凡事都有例外的道理。”
“你也许会认为他会考虑我们的意见,因为我们是猫头鹰,所有人都知道猫头鹰是多么的睿智,”另一个人接着说,“可是现在他已经太老了,他只会说:‘你不过是只小鸟。我还记得你没孵化出来时的模样。好了先生,别想对我进行说教。你们说的全都是些没意义的废话!'”
这只猫头鹰模仿杜鲁普金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刚一说完,它周围便传来一阵猫头鹰的大笑声。两个孩子立刻意识到,纳尼亚人对杜鲁普金就像是学生们对待一位脾气有些暴躁的老师,所有人都怕他、取笑他,但没有人不喜欢他。
“这次国王要离开多久?”斯克拉布问。
“要是我们知道答案那就好了!”格林姆费瑟说,“最近,有传闻说有人在一座小岛上见到了阿斯兰——我想,好像是在特里宾西亚。国王说他要在临死前再见阿斯兰最后一面,问问他谁是在他之后接替王位的合适人选。可是,我们心里其实都很担心,假如他在特里宾西亚没见到阿斯兰,他将会继续向东,去七岛和孤岛——然后继续向东。他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心里一直记着那次前往世界尽头的航行。我很确定,他一定非常想再去世界尽头看一看。”
“那这样的话,我们在这儿等他回来岂不是毫无意义?”吉尔问道。
“嗯,是没有什么意义,”猫头鹰答道,“哦,这该如何是好?要是当时你们俩认出了他,立刻上去和他打招呼就好了!他一定会安排好一切——也许,他会给你们一支军队,让你们去寻找王子。”
吉尔听了,什么也没说,只希望斯克拉布能够像个小男子汉一样,不把导致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告诉那些猫头鹰。斯克拉布也几乎做到了。他只用很小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这个嘛,这并不是我的错,”随后,他就大声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得不自行安排一切。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弄清楚。假如按照你们说的,这次猫头鹰议会是一次公正的,光明正大的,没有任何阴谋诡计的会议,那为什么你们要弄得如此神秘,将会议时间定在黑漆漆的夜晚,还将会议地点选在这样一个荒废偏僻的地方呢?”
“呜——喔!呜——喔!”好几只猫头鹰一起叫道,“那我们应该在哪儿碰面?除了晚上,我们还有其他合适的时间吗?”
“听我说,”格林姆费瑟解释道,“纳尼亚的大多数动物都有一些有违自然规律的习惯。他们喜欢在白天办事,顶着白花花的日光(哼!)可是,那明明是所有人休息睡觉的时间。结果,到了晚上,他们的头脑就会不清醒,眼睛也看不清楚,这时,你别指望他们会开口说一个字。不过,我们猫头鹰必须遵循自然规律,当我们想讨论事情的时候,我们就会选择合适的时间会面,就我们自己,而这也渐渐成了我们的一种好习惯。”
“我明白了,”斯克拉布说,“好了,我们开始行动吧。把你们知道的关于失踪的王子的事情统统告诉我们。”接着,一只老猫头鹰——不是格林姆费瑟——就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大约十年前,凯斯宾的儿子瑞廉还是名年幼的骑士。在五月的一个早晨,他和他的母亲一道去纳尼亚的北部骑马,那东西就是这时出现的。与王子、皇后一同去骑马的还有许多王公大臣和贵妇人,所有人的头上都戴着用新鲜枝叶编织而成的花环,身体的一侧挂着号角,但是他们并没有带猎狗,因为他们此行是去赏花,而不是打猎。在正午温暖时分,他们走到一块林间空地,一股清澈的泉水从地上汩汩流出,所有人都下了马,坐在地上吃东西、喝美酒,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皇后觉得有些困了,众人便将斗篷铺在草地上,让她躺下休息,瑞廉王子和其他人悄悄地走到一旁,担心他们说笑的声音太大会吵醒她。谁知在这时,一条大蛇突然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在皇后的手上咬了一口。所有人都听到了皇后发出的叫声,大家立刻跑了过来,瑞廉王子第一个冲到母亲身边。他看到那条大蛇从她身边滑走,立刻提起宝剑追了上去。那条大蛇很长很粗,全身闪着绿光,绿得很不自然,仿佛毒药一般,这也是他一眼便看到它的原因。然而,它很快就钻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无奈之下,王子只得又回到母亲身边,发现大家都已经围了上来,正忙个不停。
可惜,他们的努力都白费了,瑞廉王子只看了皇后一眼,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药能够解她中的蛇毒。在她临终之际,皇后努力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她说的内容含混不清,直到她气绝身亡,众人也没弄明白她想说些什么。此时距离他们听到她那惨烈的叫声才不过短短十分钟。
人们将皇后的尸体抬回了凯尔帕拉维尔,瑞廉王子和国王,乃至全体纳尼亚人都十分悲恸。皇后聪明、优雅,性格乐观,是凯斯宾国王从世界东部尽头带回来的新娘。男人们都说她的血管里流淌的是星星的血液。母亲的离世让王子悲痛万分,从那之后,他就经常驱马驰骋于纳尼亚北方的丛林之中,四处搜寻那条可恶的毒虫,发誓要杀死它为母亲报仇。尽管每次王子回来时都疲惫不堪且心情沮丧,但是人们并没有多加评论和留意。皇后去世大约一个月后,有人说王子变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只有见过幻觉的人才有的眼神,而且尽管他每天都在外面,但是他的马并没有太多驰骋或奔跑过的痕迹。在老一辈的大臣里,德里宁爵士一直都是王子的密友。在国王那次前往世界东部尽头的航行中,担任船长的也正是这位爵士大人。
一天晚上,德里宁对王子说:“王子殿下,您必须立刻停止搜寻那条蛇的行为。杀死一只无知的畜生并不像对付一个人,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复仇行为。你这样只会耗空自己,徒劳无功。”王子回答说,“阁下大人,过去的七天,我几乎都快忘记那畜生了。”德里宁问他果真如此的话,为何仍然每天都骑马前往北方的树林。“大人,”王子说,“我在那里见到了这世上最美的事物。”“亲爱的王子,”德里宁说,“请允许我明天与您一同前往那里,让我也见识一下。”“没问题。”瑞廉答道。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骑着马,一路小跑进入北方树林,最终停在了皇后被蛇咬死的那口泉水旁。德里宁觉得有些奇怪:王子为何不选择其他地方,偏偏要在这里徘徊呢?他们在那儿一直待到了正午,就在这时,德里宁一抬头,一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亭亭玉立于他眼前,他还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那女子就站在泉眼的北侧,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抬起手向王子轻轻挥舞,似乎是在邀请他过去。女子身材高挑,光彩照人,身上披着一件绿得透亮的外套。王子望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然而突然之间,那名女子就消失了,德里宁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两人回到了凯尔帕拉维尔。这时,德里宁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个裹着绿衣,美若天仙的女人一定是个魔鬼。
德里宁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国王,可是他不想做一个多嘴的人,更不愿搬弄是非,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可是后来,他却后悔了。第二天,瑞廉王子独自骑马出了城堡,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从那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纳尼亚境内,乃至邻境都没有任何关于他踪迹的消息。人们找不到他,他的马、帽子、斗篷以及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获悉此事后,因为内疚而痛苦不堪的德里宁找到了凯斯宾,对他说:“国王陛下,请你立刻将我当作叛国贼速速处死吧,正是因为我的沉默,您才失去了您的儿子。”说完,他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凯斯宾听完,一把抓过一柄战斧,冲到德里宁面前,想一斧劈了他,面对锋利的斧刃,德里宁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然而,凯斯宾刚刚举起斧头,就将它抛开了,大声吼道:“我已经失去了皇后和儿子,难道还要我再失去一位朋友吗?”说完,他就靠在德里宁爵士的肩膀上,一把搂住对方,一起大哭起来,两人依然是生死不离的好朋友。
这就是瑞廉王子的故事。听完后,吉尔说,“我敢打赌,那个女人就是那条蛇变的。”
“没错,没错,我们想的和你一样。”猫头鹰们附和道。
“可是,我们认为她并没有杀死王子,”格林姆费瑟说,“因为我们没有找到尸骨。”
“我们知道她没有,”斯克拉布说,“阿斯兰告诉过波尔,王子还活着。”
“那就更糟糕了,”最老的一只猫头鹰说,“这意味着他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她一定隐藏了一个针对纳尼亚的大阴谋。很久、很久以前,北方曾经出现过一个白女巫,她将我们的国家冰封在冰雪之中长达整整一百年。我们想这次出现的这个女人恐怕和她是一伙的。”
“那好,”斯克拉布说,“我和波尔就更得找到这位王子了。你们会帮助我们吗?”
“你们有任何线索吗?”格林姆费瑟问道。
“有,”斯克拉布说,“我们知道我们要去北方,而且我们也知道我们必须前往荒废的巨人城市。”
他话音未落,身边顿时响起一阵热情的呜——喔欢呼声,以及猫头鹰们跺脚、抖动翅膀发出的轰轰声和哗哗声,整个房间就像炸开了锅一样,所有的猫头鹰都开始争相发言,解释说自己因为不能跟他们一起前去寻找失踪的王子而感到伤心。“你们一定想在白天旅行,可是我们却更愿意选择夜晚出发。”它们说。“这可行不通,行不通。”有一两只猫头鹰还补充说。现在这座废塔里的光线已经比它们刚到时亮多了,这次会议开的时间不短。事实上,一听到要前往荒废的巨人城市,之前还慷慨激昂的猫头鹰们似乎全都一下子泄了气。不过,格林姆费瑟说:“假如他们想这样走——去艾汀斯荒原——我们必须带他们去见一名沼泽族人。他们是唯一能够帮到这两个孩子的人。”
“没错,没错。”猫头鹰们答道。
“那好,”格林姆费瑟说,“我可以驮一个?谁来带另一个?今晚我们就必须把他们送过去。”
“我去,但是只送到沼泽族人那里。”另一只猫头鹰说。
“你们准备好了吗?”格林姆费瑟问吉尔。
“我想,波尔已经睡着了。”斯克拉布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