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儿子,睡觉去吧。早晨一觉醒来就好了,也许你还能想得更清楚一点呢。”
他亲了她,然后就走了。她耙着火,心里沉重得无以复加。之前跟丈夫感情破裂的时候,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不过这也没有摧毁她继续生活的信念。可她现在感到心都好像跳不动了似的,因为一直以来的希望被碾碎了。
而威廉还是动不动就表现出自己对恋人的不屑。他们待在家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又开始发作了。
“好吧,”他说道,“要是你不信我说的关于她的事情,那我们再说一件。你信不信她行过三次坚信礼?”
“胡说!”孟若太太笑道。
“我是不是胡说不要紧,不过这就是她了。坚信礼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戏,她心里琢磨的就是怎么在里面大出风头。”
“我没有,孟若太太!”女孩子叫道,“我没有,你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他喊道,腾地转过身来对着她,“一次在布罗姆利,一次在贝肯纳姆,还有一次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没有了!”她眼泪汪汪地说道,“没有第三次了!”
“谁说没有!就算没有凭什么你要行两次坚信礼?”
“第一次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啊,孟若太太。”她辩解道,眼里还含着泪花。
“好了。”孟若太太道,“我很理解,孩子。你别在意他。威廉你说出这种话来自己羞不羞?”
“可这都是真的。她信教的!她的祈祷书还是蓝丝绒封皮的呢。不过要说她有多信教,或者是信别的什么东西,那可能还不如桌腿信的多呢。只为了出风头就可以行三次坚信礼,全都是为了秀自己。她干什么都这样,都是这样!”
女孩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她的心很脆弱。
“还有爱情!”他还不依不饶地继续喊,“你还不如让只苍蝇来爱你好了!只有苍蝇才会整天围着你嗡嗡叫——”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孟若太太命令儿子,“要是还想说这样的话,你给我换个地方。威廉我真为你感到害臊!你给我拿出点男子汉的样子来。成天就知道找女孩子的碴儿,还装模作样地说你跟她订婚了。”
孟若太太怒不可遏,瘫坐在椅子上。
威廉不出声了,接着他感到有些懊悔,就去吻了女孩,安慰她。可他之前说的都是心里话。他恨她。
他们回伦敦的时候,孟若太太送他们一直送到诺丁汉。先去凯斯顿车站上车,到那里的路挺远的。
“妈妈我跟你说,”他对她讲道,“吉卜赛女郎真的很肤浅,什么事情到她那里都没有一点儿深度可言。”
“威廉,我求你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好吗?”孟若太太说道,她替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感到难过。
“可事实就是如此。别看她现在好像爱我爱得厉害,可要是我死了的话,不出三个月她就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孟若太太的心提了起来,怦怦地跳个不停。儿子的语气很平静,不过她听出了其中的苦涩。
“这种事情你又怎么知道?”她答道,“你不可能未卜先知,所以你没权利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总是来回唠叨这些东西。”女孩叫道。
“我死了以后,等不到三个月你就肯定把我丢在脑后,另觅新欢了。”他说道,“你对我的爱不过如此而已。”
孟若太太目送他们在诺丁汉上了火车,然后就回家了。
“这件事儿还有救,”她对保罗说道,“这样子他永远也攒不起钱来结婚的,这个我十拿九稳。这样的话她也算救了他了。”
然后她就开心起来。事情总算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局面。她坚信威廉永远也娶不了自己的吉卜赛女郎。于是她就在那里默默地等待,同时把保罗紧紧地拉在身边。
整个夏天威廉的来信口气都很焦躁,似乎人很不自在,还紧张得厉害。有时候他也说自己很开心,不过让人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大多数情形下他的文字都是平淡中夹着苦闷。
“唉,”母亲说道,“我真怕他就这么被那女人给毁了。她根本配不上他的爱情,配不上。她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布娃娃罢了。”
威廉想再回家来,可是仲夏的假期已经过了,到圣诞还有些日子。他写了封信来,语气激昂,说反正十月第一周是诺丁汉的鹅市节,他可以趁那个周六和周日回来。
“你看上去气色很差,我的孩子。”母亲见到他时这么说。儿子能再度单独待在身边让她几乎都要抹眼泪了。
“嗯,这一段确实身体不好。”他说道,“从上个月起就好像得了感冒,总也好不了。不过我觉得应该快没事了。”
十月的天气明媚灿烂。他看起来疯得很,就像是小孩子逃了学一样欢快。可是过不多久就又沉默寡言起来。他前所未有的憔悴,从眼神里看得出已是心力交瘁。
“你不要太累了。”母亲对他道。
他说自己正在工作之外接活儿干,好多赚些钱来结婚。他只在周六晚上跟母亲深谈过一次,言语中对自己的心上人既疼爱又无奈。
“可是妈妈,不管我们现在关系怎么样,要是我死了的话,她最多伤心两个月。之后就会把我给忘了。你看着吧,她肯定不会到我们这里来给我上坟的。一次都不会。”
“别瞎说了,威廉。”母亲说道,“你怎么会死呢?所以根本没必要讲这些东西。”
“但是不论死不死——”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