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自身足够强横,方能在未来动荡中保全自身,乃至……护佑该护之人。
是,师尊。弟子定不负师尊期望。孤月与赵无忧齐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炎雷子微微颔首,视线转而落在孤月身上,语气略显复杂:还有一事。
天龙皇朝那位九皇子,又遣使者前来提亲了。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不耐,昨日的使者,已被为师轰了回去。
孤月闻言,那双冰泉般的眸子瞬间凝结,周身气息虽未明显外放,但站在她身侧的赵无忧却清晰地感觉到,周遭温度仿佛骤然下降,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凝滞。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微微抿紧的、失去些许血色的唇瓣,以及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厌恶,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天龙皇朝在中洲势大,终究是个麻烦。
炎雷子看着爱徒,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维护与无奈,孤月,你若有心仪之人,或是寻得一位可靠道侣,此事或可迎刃而解。
只要为师尚在一日,自会替你周旋,但……这终究非长久之计。
他说这话时,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站在孤月身旁的赵无忧,那布满威严的脸上,竟极快地掠过一丝极为隐晦的戏谑笑意。
好了,若无他事,你们先退下吧。炎雷子收回目光,恢复了一派宗师的沉稳。
弟子告退。
孤月与赵无忧再次躬身行礼,随即转身,一前一后步出大殿。
孤月的背影依旧挺直清冷,仿佛方才那段关乎她终身大事的谈话未曾发生过。
只是在她踏出殿门的刹那,袖中指尖终究是难以自控地蜷缩了一下,在柔软的布料上留下几道细微的折痕。
赵无忧默默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望着前方那抹孤绝的雪色,回想起师尊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语,再思及方才提及九皇子时师姐那冰冷刺骨的厌恶,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阵微澜,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场景切换至五百年前)
光阴长河倒溯五百载,彼时,南域苍穹尚清,却已有暗流于九地之下汹涌。
此地,乃极乐楼一脉最为隐秘的传承禁地,由其祖师极乐老人于更久远的年代亲手开辟,非宗门存亡关头,绝不启用的最终密藏。
入口隐匿于南域至险至恶的“万秽渊”深处,借天然绝地之势,辅以重重虚实幻阵与戮仙禁制,隔绝一切天机窥探。
禁地之内,景象诡谲而恢弘。
穹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片缓缓旋转、倒映着星辰万象的幽暗漩涡,仿佛链接着某处未知的虚空。
支撑这方空间的,是九根需十人合抱的蟠龙晶柱,龙鳞清晰,龙首昂扬,然龙瞳之处镶嵌的并非宝石,乃是栩栩如生、被封存于极致痛苦与欢愉瞬间的修士头颅,空洞的眼眶中幽光闪烁,万年不熄。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近乎实质的灵机,但这灵机之中却混杂着一种令人心神摇曳的甜腻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源自上古的靡靡道音,诉说着阴阳化生、极乐登仙的玄妙,却也潜藏着沉沦欲海、万劫不复的警示。
禁地核心,是一座巨大的白玉圆台,形如含苞待放的莲花。
莲台之上,并无奢华陈设,只静静悬浮着数件物事:一柄色如桃花、缠绕情丝的古朴拂尘;一串一百零八颗、颗颗蕴含女子元阴叹息的念珠;几枚烙印着交缠人影的传承玉简;以及,悬浮于最中央,那一卷非丝非帛,非金非玉,通体呈现暗沉血色,仿佛由无数情欲与精魄熔铸而成的古老卷轴。
卷轴自行缓缓展开一角,露出了其上古拙而狰狞,仿佛以生命书写的道纹——
《天姝归炉大法》。
仅仅是那展露的一角道纹,便散发出一股凌驾于此界法则之上的苍茫气息,霸道地攫取着周遭一切光线与生机,更引动人心底最原始的渴望与恐惧。
而在这瑰丽而危险的莲台之下,一道身影正挣扎着,试图站起。
他的状况,凄惨得无以复加。
一身锦袍碎成了布条,被干涸的紫黑血污与渊底秽泥紧紧粘在皮开肉绽的躯体上。
肋骨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左臂软软垂落,仅靠几缕肉筋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