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众取出奏本，提笔就写。字字清晰：“左骁卫将军李守德，畏敌迁延，贻误军机。虽侥幸破敌，实赖天时，非谋略之功。”
写完，合上本子，交给身后随从。那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德智看着马蹄扬起的尘土，一言不发。
片刻后，他转身下令：“召集记室、医官、辎重官，所有人到场。”
十名文吏被带到帅帐。李德智拿出一份文书，标题《灵州大捷实录》。
“你们不是我亲兵。有的归兵部管，有的听御史台调令。今日所见所闻，由你们联署作证。”
他逐条念出：
“某日某时，斥候回报敌营异常。”
“某日某刻，主营修造器械，乃疑兵之计。”
“某夜二更，主力迂回古道。”
“某日凌晨，炸毁引渠，制造混乱。”
“伤亡人数，伤员名单，战利品清册。”
每人签字画押。三份抄本封好，分别装入防水油布袋。
“派三队死士。”李德智对亲兵队长说，“不走官驿，不换马，一路首送长安。”
“第一路，投中书省值房。”
“第二路，交御史台当值主簿。”
“第三路，若前两路失败，首接闯宫门，找高力士。”
亲兵领命而去。
太阳升到中空。辕门外，三骑先后出发。马背上的布袋扎得结实，里面是三百多页纸。
李德智站在旗杆下，披风染着血，风吹不动。
远处沙丘上，最后一队骑兵消失在地平线。
他知道，长安现在一定炸了锅。鱼承恩的密报先到，满朝都会说他“侥幸取胜”。可只要实录送达，真假自现。
他不怕争。就怕没人敢替他说真话。
但董艺海能活到现在，就不会怕这点风浪。
他转身回帐，路过案台时，抽出一支箭。箭尾刻着一个小小“林”字。是林七亲手做的。上次送药时夹在箱底，附纸条：“医学馆新制火药，试用慎炸。”
他箭尾，忽然想起什么。
马上让人取来剩余火药。倒出一点，颜色偏灰，不像硫磺本色。他蘸水搓了搓，指尖发黑。
这不是医学馆的标准配方。
有人动过手脚。
要是昨晚炸渠时炸早了，或者炸猛了，三千人可能全埋在谷底。
他盯着那堆黑粉，眼神冷了下来。
鱼承恩想让他败。
还有人，想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