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过西日……为何仍无消息？”
他跪坐在案几前，指尖无意识地着案上那卷曹操亲笔书信的帛书，书上的墨迹早己干透，可那“封侯”二字仍像烙铁般灼着他的眼。
“家主。”
老仆在门外轻唤，“夜深了，该歇息了。”
张允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他强自镇定道：“再添些灯油来。”
待老仆退下，他起身踱到窗前，看着庭院里残月如钩，将太湖石映出森森鬼影。
十余日前，他派出钟离绪去袭杀鲁肃后，便杳无音讯。按理说袭杀使臣这等大事，无论成败都该提前派人回来告知才对。
这一反常态的寂静让他如芒在背。
“莫非……”张允忽然攥紧窗棂，指节发白。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若钟离绪失手被擒，供出张氏……
“决计不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钟离绪曾是顾氏门客，濮阳志又与陆氏交好，那些军备更是荆州制式……”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精心设计的局，就像咀嚼一枚苦橄榄。
当初为取信曹操，他主动献策要断孙权外援。如今想来，这步棋或许下得太险——若事情败露，张氏百年基业恐怕……
张允想起了月前那个雨夜，曹操密使藏在斗笠下的那双鹰目。
“张公当知，荆襄蔡、蒯二族如今过得何等滋润。”
密使的声音犹在耳畔，“丞相最爱识时务的俊杰。”
忽然窗外惊雷炸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家主！”
老仆疾步走来，沉声道：“族老来了！”
不等张允说话，老仆身后就转出一位锦袍老者，正是其族叔张曼。
老者须发皆白，手中木杖点地有声：“子诚是否在忧虑那件事？”
张允闻言，反而平静下来。他整了整衣冠，缓缓说道：“吾所忧者，乃孙权也。允让洪弟在柴桑伺机而动，钟离绪若事不成，便由他来收尾此事。”
老者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唉！如此不妥，实在太过行险矣。张洪此人志大才疏，汝怎可让他自行其事？”
此时的张允并不知道，他让钟离绪诓骗的那位楼船校尉濮阳志，早在几日前就被一少年所斩杀。钟离绪本人也在袭杀失败后，于沙丘被杨修派人羁押了起来。
张氏派出的两百私兵，更是惨遭杨修坑杀。曹操一方原本就有飞鸟尽，良弓藏的打算。
他所寄予厚望的张洪，所采取的方法竟是用游侠儿来刺杀刘备使臣，而且还是在联盟达成的情况下。
这一切都在朝张允最不愿见到情形发展着。
“子诚！”
见对方沉吟良久，老者的手杖突然重重顿地：“还等两日，若是还没消息传回，即刻销毁所有与曹营往来书信，严令族人禁足。”
张允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上屏风，心中充满了不甘。
原本孙氏和张氏只存在利益之争，但自从孙策处死他的好友高岱后，他便夹杂了私人恩怨，虽说谈不上什么不死不休，可若是有机会掣肘孙氏，他还是很乐见其成的。只是完全没有想到，当初做出的决定，如今会让张氏处于如此不利的局面。
“唉……早知如此……”
诗曰：
海棠摇影铜铃咽，吴宫月照玉阶霜。
半卷红绡藏心字，一枕银汉渡河梁。
对弈手足分楚汉，同袍肝胆各玄黄。
机关算尽黄粱碎，空留残荷听雨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