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辽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朱益看着对方迟疑的模样,也有许多不解。
“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霍峻残军己成惊弓之鸟,末将愿领本部兵马……”
张辽闻言,摆手打断:“现己黄昏,云梦泽地形复杂,夜间追击风险太大。霍峻虽连败两阵,但锐气未失,眼下并非最佳时机。”
朱益瘪了瘪嘴,心中不以为然,开口再劝:“将军明鉴。益观那霍峻连遭败绩,士气必定低迷,此时不除,恐成后患。”
张辽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残兵败将而己,何来后患?”说着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刚收到文仲业传信,他己按计在涢水设诱,只等关羽入彀。并己探知夏口守军不足三千,即便霍峻求得援军,亦不会超过吾军。”
朱益恍然大悟:“将军是要……”
张辽冷声道:“瓮中捉鳖耳。迫使霍峻把夏口守军都引出来,正好一网打尽。”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喧哗。
一名亲卫慌张闯入:“将军!伤兵……又死了七个!”
张辽面色一沉,大步走出军帐。营区角落的伤病营中,十余名士卒正围着几具盖着破麻布的尸体痛哭。见张辽到来,众人慌忙行礼。
“抬下去好生安葬。抚恤加倍。”
回到帐中,张辽一拳砸在案几上:“这该死的疫病!”他对眼前的疾病实在是束手无策,这鬼地方的疫病专挑北地健儿,让他们没死在沙场上,却接连病倒在营帐中。
“将军,病患又新增二十七人。”
朱益神情凝重,声音中透露着伤感,“军中医师说,这些病症……恐怕……”
张辽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营帐内,油灯的光晕映在他刚毅的面庞上,投下一片阴影。案几上摊开的舆图显示,距离夏口只剩百里之遥。若能一鼓作气……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日,后日再行出发!”
张辽沉吟片刻,做出决定:“命人多熬制些姜汤,每人每日两碗。”
“诺!”
朱益领命,却未立即退下,他还想再劝劝:“将军,切莫伤怀,儿郎们……”
“唉!他们是大汉真正的男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他们的归宿!”
张辽仰天长叹,他再次回想起那些病卒冲锋时的场景。那些本己奄奄一息的士卒,在听到进攻号角时,眼中迸发出的光芒。有人甚至拖着溃烂的双腿爬过壕沟,只为在咽气前点燃敌营的一角。
“末将明白。”
朱益似乎看穿了张辽的心思,沉声道:“那些弟兄……走得很壮烈。”
“子言!”
张辽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汝可知吾为何要派病卒打头阵?”
朱益一怔,下意识答道:“自然是为了减少精锐损耗……”
“错!”
张辽猛地拍案而起,“那些弟兄药石无灵,本就时日无多,与其让他们在病榻上等死,不如……让他们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止住,转身望向帐外,继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变得坚毅。
“将军用心良苦。那些弟兄临终前能为丞相尽忠,想必……死而无憾。”
“汝速去传令,莫再多言。进军之事,明日再议。”
张辽摆摆手,让朱益退下。随后又独自站在舆图前,手指从安陆到石阳,再缓缓划向夏口。这一路上沼泽密布,水网纵横,行军实在艰难。很多士卒都因为饮用了泽地中的水源而莫名得病,重症者骨瘦如柴却肚子大如鼓,不时还呕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