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青瓷片,在冰冷的地砖上溅开,像一朵凋零的惨白朵。
温热的茶水,无声地浸润著陈默的官靴,带来一丝黏腻的触感。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封来自州府的急信上,主簿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大人,您……您没事吧?”
主簿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关切,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兴奋。
陈默没有回应。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在疯狂迴荡。
“为您请功!”
功。
又他娘的是功。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被两根钢针狠狠扎了进去,一阵阵地抽痛。
这个年,怕是过不成了。
不,是这个清河县,怕是待不下去了。
他只是想早点拿到钱,给自己紧巴巴的县令生活添点乐子,怎么就成了“体恤下属,恩威並济”了?
他只是想让百姓有地方吐槽,省得天天来县衙门口堵著自己,怎么就成了“吏治清明,广开言路”的铁证了?
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陈默缓缓地坐回那张他大价钱换了软垫的梨木椅上,身体深深地陷了进去,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需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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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绝对的,不被打扰的安静。
然而,麻烦似乎从不单独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发现县衙外,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些人,衣著光鲜,举止斯文,三五成群,总是在县衙对面的茶楼里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县衙大门。
他们是清河县的士绅。
是那些读过书,有田地,在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陈默的新政,比如“摊丁入亩”,动了他们的蛋糕。
比如“百姓调解委员会”,削弱了他们的话语权。
之前,这些不满只是零星的,不成气候的抱怨。
可现在,隨著陈默的“政绩”被州府一次又一次地表彰,这些士绅们似乎感受到了危机。
他们的抱怨声,也从私底下的嘀咕,变成了茶楼酒肆里半公开的议论。
“这位陈大人,心思全在那些泥腿子身上。”
“摊丁入mu,听著是好听,可我家里几代人积攒的田地,岂不是要多缴数倍的税?”
“还有那什么百姓信箱,简直是胡闹!长此以往,刁民当道,我等读书人的脸面何存?”
这些声音,像夏日午后的苍蝇,嗡嗡嗡地,顺著风,钻进陈默的耳朵里。
他本来就因为州府的“请功”而心烦意乱,如今更是被吵得头昏脑涨。
他不想跟他们辩论什么新政的利弊。
他也不想召集他们开会,听他们引经据典地长篇大论。
太累了。
陈默唯一的念头就是:求求你们,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