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陈默那副事不关己,只想睡觉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
高!
实在是高!
大人这哪里是懒得管?这分明是“以退为进,暗藏玄机”的阳谋啊!
他让士绅们自己去吵,吵来吵去,內部必然会產生分歧。
等到他们自己都吵不明白的时候,自然也就没精力来烦县衙了。
而且,让他们自己推选代表,这更是神来之笔!
无论推选出谁,这个代表都將成为所有士绅矛盾的焦点。
到时候,大人只需面对一个人,便可掌控整个士绅阶层的动向!
想到这里,师爷对陈默的敬仰,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领命而去,立刻著手办理此事。
消息传开,整个清河县的士绅阶层,都炸开了锅。
他们聚集在清风楼下,看著那块刚刚掛上去的,墨跡未乾的“士绅议事堂”牌匾,一个个面面相覷,满腹狐疑。
“这陈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我们自己议事?这是看不起我等,懒得与我等对话吗?”
“哼,我看他就是心虚了!怕我们人多口杂,把他那些新政的弊端,都给抖落出来!”
起初,大部分士绅都带著一种被轻视的愤怒,和一种看好戏的嘲讽。
他们走上二楼的雅间,准备好好地“议论”一番,然后联名上书,给这位年轻的县令一个下马威。
然而,当他们真正坐下来,开始討论的时候,情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张乡绅认为“摊丁入亩”应该完全废除。
李秀才却觉得,可以稍作修改,不必一棍子打死。
王员外对“百姓信箱”深恶痛绝。
赵童生却觉得,这个信箱也能用来举报那些不法的胥吏,並非一无是处。
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从日上三竿,一直吵到日落西山。
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县里德高望重的老秀才孙夫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嘆了一口气。
“诸位,都静一静。”
“我等在此爭吵,有何意义?”
“陈大人设立这『议事堂,真的是为了羞辱我等吗?”
眾人安静下来,看著孙夫子。
孙夫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
“老夫以为,不然!”
“这恰恰是陈大人对我等的尊重与信任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只听孙夫子继续说道:“你们想,自古以来,哪位官长,会將政务拿出来,让我等草民议论?陈大人此举,是开天闢地头一回!”
“他没有直接驳斥我等,也没有压制我等,而是给了我们一个畅所欲言的地方,让我们自己商討出一个结果。”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