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激动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一只得了蜜的苍蝇。
陈默手里的薄胎瓷茶杯,那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像握著一块烧红的烙铁。
“大人!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州府指定採办点!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清河县的手艺,已经得到了州府大人们的最高认可!”
师爷的脸因兴奋而涨红,唾沫星子都快溅到陈默的脸上。
“以后,咱们清-河-县,就是南阳州的脸面!”
陈默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脸面?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指定採办点,意味著源源不断的订单,也意味著无穷无尽的审查、监督、匯报。
还意味著,他这个县令,將彻底被拴在县衙,再也別想有片刻的清閒。
他仿佛已经看到,州府的官员们,三天两头坐著马车,顶著官威,来清河县“视察指导”的场景。
他那精心打造的后院,那舒適的摇椅,那悠閒的午后时光,都將化为泡影。
不行。
绝对不行。
他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当一个007的劳碌模范。
陈默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黄梨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却沉闷的响动。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目光越过县衙的院墙,投向远方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
那里,有他早就看好的一处瀑布,据说水声清越,潭水甘甜,最適合夏日避暑垂钓。
还有城外三十里地的杏村,村里的杏酒,闻名遐邇,他一直想去尝尝。
可通往这些地方的,都是些什么路?
坑坑洼洼的土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
更有几条小河,横亘其间,只有几座摇摇欲坠的木桥,马车根本过不去。
以前是懒得折腾。
现在看来,这路,这桥,是非修不可了。
不是为了清河县的发展。
而是为了给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条能隨时逃离这即將变得喧囂的县城,去山野之间继续摸鱼的后路。
“师爷。”
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在!大人有何吩咐?”
师爷立刻躬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本县觉得,器物,乃一县之顏面。”
陈默缓缓重复了一遍师爷刚才的话。
“是是是!大人高见!”
“可交通,才是一县之血脉。”
陈默转过身,目光落在师爷身上,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一切。
“血脉不通,顏面再好,亦是空中楼阁,无根之萍。”
师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