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府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口。
一夜之间,一座三层高的销金窟拔地而起。
“江南锦绣阁”。
烫金的牌匾在日光下灼灼生辉,门口铺著能照出人影儿的猩红地毯,两排穿著统一靚丽服饰的俏丽伙计,巧笑倩兮,迎著每一个路过的人。
店里售卖的丝绸,光泽艷丽,样新奇,仿佛將江南的烟雨与春色都织了进去,看一眼便挪不开眼睛。
最要命的,是它的价格。
比南阳本地绸缎龙头,“胡氏绸缎庄”的同类顶级货品,足足低了三成!
开业第一天,整条街都被闻讯而来的妇人小姐们堵得水泄不通。
往日里伙计们脚不沾地的胡氏绸缎庄,此刻却门可罗雀,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个伙计无聊地打著哈欠,另一个则在擦拭一张已经一尘不染的柜檯。
胡万三站在自家铺子门口,看著对面被挤得水泄不通的“江南锦绣阁”,听著那边传来的阵阵惊呼与银钱入帐的清脆声响,只觉得那每一个声音都像是一把小锤,砸在他的心口上。
这不是在做生意。
这是在掘他的根,要他的命!
短短数日,不光是胡万三,整个南阳的绸缎商人都快疯了。他们的库房里堆满了货,资金链被死死扼住,眼看就要被活活拖死。
一群人形容枯槁,哭丧著脸,涌进了总办衙门。
“陈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胡万三那张平日里富態流油的圆脸,此刻皱得像个苦瓜,声音里带著绝望的颤音。
“江南商会这是恶意倾销!他们根本不讲规矩,这是要砸了我们南阳所有人的饭碗啊!”
陈默正被一堆催办工程款的文书搞得头昏脑胀,听著胡万三杀猪般的哭嚎,烦躁地抬起了眼。
他亲手建立的这套体系,威力他自己最清楚。
“公估局”的权威,可不只是称称银子那么简单。
它真正的力量,是为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商品,定义“好”与“坏”的客观標准。
这是他陈默,为南阳定下的游戏规则。
谁想在这里玩,就得守他的规矩。
……
总办衙门,调解堂。
南阳本地的绸缎商们,与江南商会的人,分坐两列,涇渭分明。
空气凝滯,气氛剑拔弩张。
“江南锦绣阁”的掌柜,是一个名叫沈图的中年男人。
他一身素雅长衫,手里不急不缓地摇著一柄精致的湘妃竹扇,眉宇间满是江南文士与生俱来的自矜与傲慢。
他听完胡万三声泪俱下的控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对著上首的陈默摇了摇扇子,姿態瀟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