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议事厅的门板被撞得一声巨响。
丝绸商胡万三整个人是滚进来的,他头上那顶价值不菲的员外帽都歪了,手里的信纸像一团用过的废草纸。
“陈大人!黄了!全黄了!”
他嗓子劈了,带著一股血腥味。
“苏州孙家!三千匹南阳锦!全退了!”胡万三扑到桌前,唾沫星子喷了半尺远,“他们说……说我们的锦是『野人布!是给下等奴才穿的!”
一句话,议事厅里最后一点暖气也散了。
知州刘大人脚下一个踉蹌,伸手去扶旁边的椅子,却没扶住,直接撞在了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撑著椅子,半天没直起腰,嘴里喃喃:“完了……扬州那帮人,这是要断我们的根……”
角落里,户房主事钱大人正用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著他心爱的紫砂壶盖。
他头都没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刘大人,慌什么。”
他对著壶盖吹了口气,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品。
“陈大人不是早就养了一群戏子吗?依我看,派他们去扬州,跟那些大儒名士当街对骂。唱一齣戏,扬州人必定『心服口服,立马抢购我们的『野人布。”
这话一出,满厅的商贾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
“钱主事!你还算是个人吗!”
“我们的货全要烂在库里了!你!”
厅內瞬间乱成一锅粥。
陈默没管。
他面前摊著一张从扬州传来的报纸,上面用最典雅的瘦金体,印著一篇传遍江南的文章。
他的手指,在“会算数的野人”那五个字上,轻轻敲了三下。
“去。”
他没抬头,只对身后的书吏说。
“把评书李大嘴、百班班主,还有工匠总会的张铁山,叫过来。”
钱大人擦拭壶盖的动作停了停,隨即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继续专注地擦他的壶。
半个时辰后。
李大嘴、张铁山几人,带著一身的茶水味和铁腥气,侷促地站在议事厅光滑的青石板上。张铁山那双锻铁的大手,在身边没个放处,显得尤为碍眼。
陈默站起来,亲自把那份报纸,放到了他们面前。
“识字的,念念。不识字的,听清了。”
书吏乾咳一声,开始宣读。
“……沐猴而冠,铜臭之城……工匠者,目不识丁,乃会算数之野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