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族人的情形。父亲怎么样了?他还病着。玉琥怎么样了?他一定非常痛苦。而王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陪了我一会儿,我感受到他的挣扎,但他最终还是离去了。
“接着等待我的,是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涯。每天,石门下的小洞会开启两次,送入一些食物又迅速关上,避之不及的样子。王偶尔还会来,依旧塞着耳朵,渐渐也不再来了。我渴望着外界的情况,远目族人集体失踪,会在椎罗造成怎样的混乱?无从知晓。我开始相信,余生都会在这里渡过了。
“族人们被集体活埋,是我无意中从一个老狱卒处得知的。那位老人的双耳已经聋了,头脑也不太清醒。他给我送饭时念叨了一句:‘最年轻的跑了……埋得那么深也能跑……真是怪物……别来找我……’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听到族人的下场,只觉心又更空了些。但另一方面,我又感到了入狱来不曾有过的喜悦,因为玉琥还活着。玉琥是远目族最年轻的孩子,如果只有一个人得救,那必定是他!我在心里狂呼:‘跑远些,玉琥!跑远些!再也不要回来了!’
“每呼喊一次,我的痛苦与不安就更深一分。
“我太熟悉这个弟弟。母亲早逝,父亲忙碌,他可说是我一手带大的。玉琥不够机灵,只知道无条件地信任我。啊,玉琥,我可怜的弟弟。王的背叛摧毁了我,也摧毁了他。他逃走了,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玉琥在我怀中痛哭,一遍一遍地说:‘姐姐,我要为你报仇,我要为你报仇。’
“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办法,毁灭椎罗。
“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但玉琥不可以。他不应该活在仇恨里,他应该继续相信人性。我多害怕我的弟弟变成一个只为复仇而活的魔鬼啊!
“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就在那个梦的隔天,椎罗遭遇了灭顶之灾。大地的精灵愤怒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下陷,无与伦比的力量,让我身处的囚室纸一般扭曲、变形……
“当我再次醒来,半身已经没有知觉,我被压在了坍塌的石头下。想到椎罗大概也已经灭亡,我竟有些欣喜。我想,玉琥不必再冒险报仇了,他可以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竟没有半分恐惧。这对我是仁慈的解脱。
“我却忽然产生了留下些什么的欲望。我知道,那将是我的遗言。
“我只是觉得,也许玉琥有一天会听到。
“我的身体渐冷,意识涣散,我却在此时此刻,像个疯子般不断呓语。
“我说:我是椎罗国第九代护国祭司,兼远目族最后一任族长,我叫翡冷。
“我说:远目族因我而灭,我是千古罪人,但我并不后悔选择相信人性。
“我说:我的人生有三个最重要的人。他们是我的王,我的父亲,我的弟弟。
“我说:……
“……
“……
“有谁听见吗?
“请告诉玉琥……我的弟弟,姐姐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觉这个世界依旧有希望。
“这最后的愿望,请帮我送出去。
“送出去。
“送出去……”
第十七章重启前奏
1、“锁灵石制成的物品,能储蓄超能力!”
翡冷说完了那段发生在一千六百年前、不为人知的悲剧,客厅里一片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眶都是湿的,包括夏天和夏娃。
“我终于知道那句‘送出去’是谁说的了……”半晌,夏一跳轻声道,“是的,椎罗是被地震摧毁的。我当时潜入的地方,原来是地牢!”
“那时候说的话,竟然保留到了现在?”夏天疑惑。
“声音本身是一种能量波。在生命的尽头,言灵之力应该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夏娃分析,“或许与当时的环境也有关系。多方条件的配合,导致了这样的离奇现象。”
“那……可可现在到底是不是被附身啊?”
“她只是被催眠了。”夏娃说,显然,方才吸收的资讯都在她的大脑内经过了统筹处理,“翡冷小姐的遗言,千年来一直以‘回声’的形式在地宫徘徊。考古队在黑暗深处听见,必然以为遇到了亡灵,吓跑吓疯。而可可应该是坚持听到了最后,当她的大脑里开始循环‘我是椎罗国第九代护国祭司,兼远目族最后一任族长,我叫翡冷……”那会怎么样?”
“她会被洗脑,认为自己就是翡冷!”杜渐大声说。
是的。高明的催眠师可以通过暗示,让一个成年男人深信自己是女性,是小孩,是动物,甚至是家具。而翡冷是那样强大的言灵师,她在生命的最后留下了“跨越时空的催眠”,因此才能在死去一千多年后,借由夏萝可的身体重回人世!
“还好我没听完就跑了。”夏一跳后怕地擦着汗,“否则,我现在可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