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恐惧。最终,都化作一片死寂的麻木。云梦璃选择了所谓的“体面”。她没有哭喊,也未曾挣扎,像一个木偶,任由侍女为她换上一套最寻常不过的灰色布裙。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苍白而陌生的脸。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玄天圣女,只是一个即将踏上未知旅途的囚徒。三日后,一支不起眼的商队,自北境都护府的侧门悄然驶出。为首的“顾老板”一身锦缎,姿态从容,眉宇间带着商人的精明与江湖人的豪气。他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沉默寡言的“表妹”。十数名护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扮作寻常的趟子手,沉默地拱卫着马车。车轮滚滚,向东而行。北境的边关戒备森严,士卒们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查验文书的校尉一丝不苟,看到都护府的特殊印信后,立刻挥手放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然而,当车队驶过那道无形的界线,踏入青州地界的瞬间,风都变了味道。道路泥泞,田地荒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绝望的气息。第一个关卡,几名穿着歪斜号服的士兵,懒散地倚着墙根晒太阳,手中的长矛锈迹斑斑。看到商队,他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拥而上。为首的兵痞斜睨着顾长生,手中的长矛敲得车板砰砰作响,言语间满是刁难与勒索。顾长生甚至没有下车,只是掀开车帘一角,淡淡地瞥了那兵痞一眼。那眼神无波无澜,却让兵痞心头一跳,仿佛被一头假寐的猛虎盯上。紧接着,一枚碎银子从车窗里扔出,精准地落入兵痞的掌心。兵痞脸上的贪婪瞬间化为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挥手放行。云梦璃坐在车厢的角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见了那个男人眼中的漠然,看见了青州守军的腐烂,更看见了自己师门治下,那深入骨髓的肮脏。车队继续前行。沿途,面黄肌瘦的流民越来越多。他们蜷缩在路边,眼神空洞,宛若一群等待死亡的牲畜。偶尔有孩童伸出枯枝般的小手无声地乞讨,却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云梦璃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这就是玄天道治下的“盛世”?这就是师门让她守护的“人间”?黄昏时分,云台城那高大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门口人头攒动,却不是商旅往来的繁华,而是另一番地狱般的景象。城墙下,玄天观的道士们设下了几个巨大的粥棚。锅里的粥水清得能照见人影,上面只飘着几片烂菜叶子。流民们排着长龙,却不敢上前。因为想要领一碗这样的“救命粥”,必须先对着粥棚后方那尊新立的玄天神像,三跪九叩,高声念诵经文。更有穿着华丽道袍的道士,穿梭在人群中,向那些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灾民,兜售着一张张价格昂贵的“平安符”。他们满脸慈悲说着“天尊怜悯”,手中的动作却毫不迟疑,将灾民怀里最后几个铜板尽数掏空。云梦璃坐在车里,看着这荒诞而真实的一幕,胃里猛地一阵翻搅。她为自己曾是这个谎言集团的一份子,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恶心与羞耻。车队没有停留,径直驶入城中,最终在一座名为“四海客栈”的院落前停下。掌柜早已在门口恭候,态度谦卑得近乎谄媚。顾长生要了最好的上房,随即吩咐下去,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客栈的后厨都瞬间忙碌起来。片刻之后,一桌丰盛得令人发指的酒宴被端了上来。油光锃亮的烧鸡,肥而不腻的酱肘子,鲜美滑嫩的清蒸鲈鱼浓郁的肉香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顾长生亲自为云梦璃盛了一碗米饭,又夹了一大块烧鸡放到她碗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云梦璃看着碗里那油汪汪的鸡肉,城门口那些灾民空洞的眼神瞬间浮现在她眼前,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扼住。她没有动筷。顾长生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动作斯文,吃相却极香。他一边吃,一边用一种闲聊的语气说道:“在北境,这样的伙食,是犒劳打了胜仗的普通士卒的。”云梦璃的身体猛地一颤。“可在青州,”顾长生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云梦璃如坠冰窟。“却是普通人一年都吃不到的盛宴。”他放下筷子,看着云梦璃那张惨白的脸,声音变得更轻,也更残忍。“你猜,那些把身上最后几个铜板都换成一张废纸,跪在神像前祈求天尊保佑的信徒,此刻在吃什么?”云梦璃的胃里,翻涌得更厉害了。“观音土,还是树皮?”他轻轻吐出最后几个字。云梦璃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桌子,冲到一旁扶着廊柱,剧烈地干呕起来。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她的喉咙。就在此时,一名扮作客栈伙计的精干汉子快步走入,在顾长生耳边低语了几句。顾长生听完,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站起身走到还在干呕的云梦璃身后,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戏要开场了。”“明天,玄天道有位大人物要在城中广场开坛讲法,号称能‘清水变酒,顽石化银’。”他俯身,凑到云梦璃耳边,温热的气息混杂着冰冷的话语。“表妹,陪我去看个热闹如何?”云梦璃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这个魔鬼又要开始他的“表演”了。而这一次,她将作为最贴近的观众,亲眼见证他是如何将自己最后的信仰撕得粉碎。:()多子多福:女将军求我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