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黑暗、窒息,却又奇异地保留着一丝清明。
陈珩感觉自己成了一缕无根的浮萍,在虚无中飘荡。肉身的焚毁之痛己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冰冷和虚弱。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残魂正在缓慢消散,就像一滴墨汁落入无边的大海。
就在这彻底的沉寂即将吞噬他时,一股蛮横的吸力陡然传来!
他的灵魂被强行攫取,卷入了一个充满痛苦哀嚎的混沌空间。无数扭曲、破碎的灵魂碎片像苍蝇一样碰撞、嘶鸣,这里是囚笼,是灵魂的乱葬岗。通过偶尔开启的缝隙,他窥见了外界的惊鸿一瞥:阴森的山脉、翻滚的毒瘴、浸泡在诡异池水中的焦黑肉身,那是他自己!,以及两个气息阴冷的黑袍人——墨渊和墨栾。
“……虽是残魂,疫戾之气却精纯,带回宗里,或可用来点灯,滋养一下阴魂木。”墨渊那沙哑而冷漠的声音,如同判词,决定了陈珩灵魂最终的、卑微的用途。
点灯?滋养木头?
比死亡更深的寒意浸透了陈珩的灵魂。他连成为饲料的资格都没有,只是某种……养料?
绝望催生出最后的求生欲。他不再胡思乱想,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心神凝聚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这灵魂囚笼最偏僻、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极力收敛着自己那点微弱的灵魂波动,生怕被那恐怖的墨渊察觉到任何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囚笼再次开启。一部分灵魂被当做饲料倾倒出去,喂养那些嘶吼的低阶尸傀。陈珩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敢有丝毫异动。
机会,出现在一次意外的清仓。
似乎是某个低级弟子负责清理积压的虚弱魂体,准备倒入炼魂炉彻底焚化。陈珩的残魂也被一股脑地扫了出去。就在被抛向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炉口瞬间,他敏锐地感知到,旁边一间低矮、肮脏的石屋里,一个充满不甘和怨恨的年轻灵魂,正如风中残烛般急速湮灭。
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让灵魂像游鱼般一扭,挣脱了抛向炉口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间石屋。
屋内,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少年杂役倒在血泊中,己然气绝。他死不瞑目的眼中,还凝固着恐惧与愤怒。
没有时间思考,陈珩的灵魂如同水滴渗入海绵,扑向了这具刚刚失去生命、尚存一丝余温的躯壳。
排斥感极其强烈,这身体太弱,伤太重,灵魂与肉身的融合艰难无比。就在陈珩感觉自己的残魂也要被这具破船拖得彻底消散时,一股奇异的感觉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那不是强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顽强的粘性。
他灵魂中带来的异世流感特质,此刻并未展现出恐怖的杀伤力,反而像一种极其隐晦的寄生特性。它没有修复伤势,而是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强行贴合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肉身上,延缓着生机的彻底流逝,并将陈珩的灵魂印记,如同病毒编码般,一点点刻入这具身体的底层。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并非掌控,更像是艰难的苟活。
许久,许久。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