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又听到陈老五冒死回村寻钱的消息,他只觉得一股鬱气猛地堵在胸口,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几乎要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
这个陈老五!简直是……愚不可及!顽固透顶!
他甚至感到一阵荒谬的愤怒!在这天倾地覆、自身难保的时刻,竟然还有人为了身外之物,毫不犹豫地冲向必死之境!
这不仅仅是找死,这是將他萧山、將整个好不容易才暂时稳定下来的避难所,再次拖入巨大的风险和道德困境之中!
没等萧山开口,老村长已经气得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老人家刚才安抚村民就已耗尽全力,此刻听到小北这样的话,如同被点著的炮仗。
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几步衝到瘫倒在地的小北面前。
因为极度的愤怒、失望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他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指著教室门外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暴,声音嘶哑悽厉,几乎破了音地痛骂起来:
“陈老五!陈老五你这个活够了的老猢猻!老糊涂蛋!你脑子里灌的都是海水吗?!“
“啊?!钱!钱!钱!那几张破纸片子比你的老命还金贵?!”
“比你儿子的命还金贵?!比咱们全村老小好不容易盼来的这点安生还金贵?!”
“我的老兄弟啊……你咋这么不开眼吶……”村子摇著头,骂声中多了几分哽咽。
“你也是!你当儿子的,拦不住你不会掛在他腿上?你不会给他捆回来!”
“你这么做,大家只会夸你孝顺!谁会嫌你、骂你?”
“你现在跑回来告状,有啥用?我问你有啥用!”
老村长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眼里甚至噙满泪水。
老人的骂声如同泣血,在风雨的咆哮中显得格外悽厉和沉重,字字句句都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周围的村民听著,脸上也纷纷露出复杂的神情。有人感同身受地点头,觉得老村长骂得解气:
“村长说的对啊!老五叔真是老糊涂了!”
“可不是嘛!这天气回去,十成十是回不来了…”
“唉…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但也有人面露不忍,低声替陈老五辩解两句,更多的是对现实无奈的嘆息: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可能是老五叔一辈子的积蓄…”
“是啊…攒点钱不容易…怕是心里割捨不下…”
“可现在这情况…唉…说啥都晚了…”
黑石村那边留下来的人,则大多沉默著,眼神麻木又带著一丝兔死狐悲的淒凉。他们自己的处境尚且艰难,此刻也只能默默看著。
教室內的气氛再次变得无比压抑和紧张。
一边是窗外步步紧逼、毁天灭地的自然之威,一边是內部骤然爆发的、因个人行为引发的道德危机和情感撕裂。
恐慌、愤怒、无奈、同情、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人窒息。
萧山站在那里,如同风暴中心。
外界的风雨声、屋內老村长的骂声、村民的议论声、陈小海的哭泣声、以及脑海中那越来越清晰的、镇海印传来的狂暴海啸的轰鸣声……
所有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疯狂地衝击著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