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梭轻盈,破开层层云雾,自百莽山苍茫林海之上倏忽掠过。
许是天生石躯,气息沉敛,江辞这一路逶迤行来,竟未逢半只蛮兽跳踉拦阻。
偶有三五赤面灵猿攀在虬结的古树枝头,好奇地张望,也只將那流云飞梭误认作是掠过天际的孤鸿,吱喳怪叫数声,便又缩回幽深的树窠之中,浑无半分平日的凶戾之气。
抵达蒙学峰时,日头已近中天,明晃晃地照著,他收了飞梭,循著记忆中的路径,踏著青石板路便往甲字院行去。
“这位师兄,请留步。”
行至院径岔口,见一位弟子正提了柄亮银长枪,步履匆匆往院外走,江辞忙滚身向前,出声唤道。
那弟子驻足回眸,见是江辞这能言石妖,先是微怔——显是忆起小较之日的异闻,继而眉峰轻挑,眼底透出几分趣意:“哦?原是你这石妖。”
他拄枪而立,將江辞上下打量一遭,笑问:“拦我去路,可是有事?”
“正是。”江辞石身微倾,直言相询:
“叨扰师兄……不知可知沈云瑶师姐居於何院?前日得师姐传讯,命我今日来寻。”
为省却口舌纠缠,姑且编个由头,直截相询。
男子闻言,恍然一笑,抬手往西边那条更为清幽的院径指了指:“好说,你顺著这条道往西直走,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见到门楣上掛著一块刻有“陆號舍”梨木牌的小楼。”
“那便是沈云瑶师妹的住处了。”
“多谢师兄指点。”江辞道了声谢,忙转身依言向西行去。
这甲字院的院径果然较之丙院更为讲究,两旁栽种著不少亭亭玉立的玉兰树,虽非期,不见琼苞,枝叶却茂得遮了半道日影,投下片片清凉的光斑。
风一吹,叶声簌簌,倒有几分清幽。
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江辞果然望见一座小巧雅致的楼阁:
青瓦覆顶,木樑雕,门楣之上正悬著一块打磨光滑的梨木牌,上头用清秀的隶书刻著“贰號舍”三个小字,牌角还繫著一根细细的红绳,隨风轻轻晃荡。
“这环境倒是清雅得很。”江辞心下暗赞,比自家那简陋石室不知强出多少。
旋即,他清了清嗓子,抬声朝著小楼喊道:
“云瑶师姐……可在舍中?!”
声音在清幽的院径间迴荡,却无人应答,楼阁门窗紧闭。
江辞见状又提气喊了两声,依旧杳无回应,“难不成外出未归?”他心下嘀咕,这声响已然不小,若有人在,断无听不见之理。
“你找谁呢?!”
正当他疑惑之际,旁边不远处另一座院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女子探出身来。
江辞忙转向她,解释道:“这位师姐,我寻沈云瑶师姐,不知她可曾在舍中?”
那女弟子闻言,想了想道:“沈云瑶啊?好似有段时日没见著她了……怕是有两月未曾归来了吧?”
“两月未归?”
江辞石心不由得一紧,莫非当日她们未能逃脱?
“不对……”
他转念细细一想,自百莽山歷练遇险之日算起,至今已有三月半有余。若她两月未归,那意味著至少在一个半月前,她们是安全返回了宗门的,定然是成功摆脱了那练气境裂地犀的恐怖追杀。
想到此处,江辞心下稍安,復又追问:“师姐可知沈师姐离宗是去了何处?或是可知晓她因何事外出?”
那女弟子摇了摇头,语气轻鬆道:“这却是不知了,许是又去了哪处秘境险地探寻机缘了吧?或是接了宗门任务远行,一去数月也是寻常事。”
语落,她瞧著江辞这光润奇特的石躯,眼中好奇之色更浓,忽地笑道:
“嘿!小石妖,师姐我也为你解惑这般久了,答了你这许多问题,让我摸摸你这石头身子。”
“看看是何手感可好?”
“师姐厚意心领,告辞!”江辞闻言,石躯一颤,当下也顾不上礼数周全,一个灵巧的转身,驭起那点微末灵力,骨碌碌便朝著院径另一端快速滚去。
速度竟是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说笑话:
老虎屁股摸不得,何况生了智,孕育了神魂的石头脑袋,岂是能隨便让人摸的?若是手感尚可,日后岂不是谁见了都想上手盘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