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多沉默着,任由痉挛窒息的陌生疼痛一点点漫上胸口,他闭上眼睛,仿佛早已被绝望浸透的麻木死囚,只是安静地将头颅垂得更低。
王子对此毫不在意。
“我知道你效忠的不只是我,也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卡罗尔抬起手,缓慢抚摸过臣下低垂的头颅,柔声细语地又问:“只不过这一刻,你劝诫我的时候,究竟是为了你坚持的理想,还是你那比真实的理想更加不可说的私心?”
臣子不语,只有覆在地上那双手微微一颤,指尖下的沙土生出些许混乱的抹痕。
卡罗尔便微笑起来。
你当然还可以继续劝诫,履行你身为臣子的义务。金血的暴君语调慈爱地说道。
只不过你继续说下去之后,我要如何联想,我要如何思考,我又要如何行动……这些可就全都说不准了。
于是费尔南多选择了沉默。
他只能沉默,
他也必须沉默。
*
王都眼下风头正盛、同时也是最被看重的勇者,就连行事风格也是相当特别的类型。
在其他人还在琢磨如何委婉行动,用三天时间修饰一封邀请函的措辞时,这位已经手脚麻利的直接上手,干脆利落地把我从费尔南多的宅邸里带了出来。
我本来也没带什么,身边最值钱的大抵也就是作为护卫的暗精灵,还自己长腿会跟着走。
这期间费尔南多不曾出面阻拦,而卡罗尔不知为何也是一直没有选择行动,除此之外还有些黑漆漆的小问题,但奥兰多笑眯眯的把我脑袋往他身前一藏,说一句“问题不大”,也就这么直接和我糊弄过去了。
碾压一切的绝对数值怪就这点好,有些事情不走脑子也能解决地很痛快。
也许有人会以所谓的贵族规矩动手阻拦卡洛斯的城主,但不会有人挑衅能以一己之力牵制整个魔族的勇者。
……
直至被重新安排好住处,整个人软成一滩挂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时候,我还没能从之前的宴会剧情里彻底反应过来。
……居然就要结婚了诶。
好快,好利索,好神奇。
有关这个问题,奥兰多回答的也很坦荡:“现阶段的话,这场婚礼更多是老国王的一种态度吧?毕竟我这样的角色,无论是赐下贵族的封号还是给一块封地都不太合适,太容易破坏现有平衡了。”
在他看来,老头点头时候的反应明显还有些其他的意味深长,不过对奥兰多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无所谓,最重要的就只有这唯一一件事。
“这可是国王亲自允诺的婚礼,”奥兰多喜滋滋地和我表示,随即又透出几分诡异的阴沉脸色,对着莫须有的敌人咬牙切齿:“我看这次谁还说我不过区区的订婚关系……!”
这只大金毛的表情看起来太严肃了,也有点严肃过量溢出后的额外可爱,我忍不住上手呼噜几下,他绷着脸坚持没一会,很快就也和我一样,哼哼唧唧地顺势化成了软趴趴的一大坨。
出去溜达一大圈的金毛归来依旧是又高又壮的一只,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劲非要和我一起挤在单人软榻上,最后两个人挨挨挤挤,哪个也没想起来完全可以换个地方,一起慢慢调整着侧过身,竟也勉强全都挤了进来。
王都的家具质量真不错啊,我被体温带得整个人暖烘烘的,迷迷糊糊地想着。
小一点的软榻也有小一点的好处,奥兰多安静的垂下眼,体温与我贴在一处,仿佛长久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里得以放松,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心满意足过后的沉重倦怠。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向我,眼睫慢慢垂下,就这么一会不到的功夫,就已经酝酿出了几分昏沉睡意。
他手臂搭在我的腰上,脑袋偎了过来,当我听着他缓慢悠长的呼吸声贴在我的胸口,以为这个人已经就这样安静睡过去的时候,那双手臂忽然重新紧了紧,把我更进一步地嵌进了他的手臂之中。
他在我的心上缓慢而用力地呼吸,仿佛终于在这里重新汲取到了求生的空气。
“……我回家了,薇薇安。”他闷闷道。
我摸摸他的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欢迎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低着头,手臂贴着手臂,小腿挨着小腿,大抵是空气太过放松,旁边传来的体温太过温暖,不知何时我也跟着对方呼吸的节奏,一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而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从软榻换成了大床,旁边枕头还带着凹陷的痕迹,留存几分熟悉的温度。
……嘶。
我对着旁边空处发呆的功夫,伊莲娜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一脸幽怨地看着我,“琢磨什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