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般焦虑,我自己被诬蔑、被唾弃甚至被暴打一顿都不要紧,可我父母该如何面对他们的朋友?裴俨又该如何面对Voodoo董事会?他是不是也被那些网络暴民骚扰了?他的职业生涯会受到多大影响?
我知道我应当第一时间打电话向我的父母解释,可我心里早已乱作一团,实在无力再面对双亲的一连串盘问。
解释,是感情关系中最让人心累的包袱。
门铃突然响了。
一定不是裴俨,他有我公寓的钥匙。会是谁呢?
我寻思着会不会是某个有能耐的网友获悉我的公寓住址后,终于按捺不住要上门扒我的皮为萌点报仇。
我颤巍巍地走到猫眼后,我爸那副冷面罗刹一样的面孔赫然出现。我猛打了个激灵,又意外又惊讶又纠结,在喜忧参半的心情中莫名感到紧张,又莫名感到轻松。
我喜的是门外汉不是陌生人,忧的是我爸他老人家的颜面都被我丢尽了,不知待会儿他会揍我还是揍我。
我惴惴不安地开了门。
“爸。”我怯怯地招呼,“你居然来了……”
“我也不想来。”我爸没好气道,“今天一大早,有个年轻小伙子上我家按门铃,说他是什么裴总监的秘书,叫什么来着?我忘了。他说你此时此刻很需要家人的陪伴,然后我就被带到机场送到这儿来了。我倒想问问,那位裴总监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秘书在飞机上可没少念叨,说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和你见面之后务必温柔待你,嗬。”
我不由得“唰”地一下红了脸:“爸,裴总监就是我学长,上回你和他在焕城见过一面。”
“哦,就是那个背着我给你买茶点的高个儿?原来他只是你学长。”
“不只是学长。”我硬着头皮道,“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他是我男朋友。”
我哪里好意思正视我爸,低头侧身退到一边,让出过道让我爸进屋。我爸拖着拉杆箱径直到了客厅。他好奇地环顾四周,略带疲惫的双眼透出一分关切之意。
许是裴俨的叮嘱起了作用,我爸并没有怒发冲冠朝我吹胡子瞪眼,更没有劈头盖脸对我一顿呵斥,他像个没事人似的,随意将行李搁到茶几旁,然后泰然自若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淡淡瞥一眼愣在一旁不愿靠近又不敢抬头的我,道:“怎么,有男朋友就不欢迎我了?来了也不赏口茶喝?”
“给给给!”我喜得一个逃避片刻的机会,立刻蹿进厨房,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煮好一壶白茶。
虽然我害怕在这种时候面对我爸,但我不能否认,在看到他之后,我心里某个包袱落下了,我再不必猜忌我父母对待虐狗门事件持怎样的态度。
我由衷感激裴俨,他全心全意地为我着想,甚至连我父母都考虑到了。
我将茶壶和茶杯放到托盘上,正要端到客厅,我爸的怒吼声突然响起,透过厨房虚掩的门清晰地传来。我忐忑地溜到厨房门后朝客厅张望,只见我爸正握着手机面红耳赤地讲电话。
“我不认识你,请你别再一个接一个地给我打电话。是哪个混账东西把我的号码泄露给你的?我女儿不道德?小伙子,像你这种宅男网民只会打骚扰电话,还妄想谈道德?我女儿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情,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孩子,我以她为荣。什么!你见到她就要扒她皮?小伙子,不管你是谁,你最好先确认自己能不能打过我和她男朋友。你要敢动她一下,就算我肯放过你,我女儿的男朋友都饶不了你,你知道不?”
说完他狠狠摔掉手机。我躲在厨房里,透过门缝清清楚楚地看见我爸那副忧心忡忡的神
情,这与刚进门时那故作轻松的样子截然不同。原来我爸在假装,他明明很为我担心。我顿时眼眶一热,是我又给我爸添麻烦了,我从小就爱给他添麻
烦。
我仰起头,让泪水倒流,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我爸已经整理好情绪,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小抿一口,避重就轻道:“听你妈说你现在工作很自由?我呢,无所谓你回不回去,反正你回去也是天天给我添堵,可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就忍忍呗,你以后常回去看看?”
我默默地点点头。他刚刚明明在电话里说,我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孩
子,他以我为荣,可面对我,他总是不善于表达父爱。原来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我却误以为他不爱我。我也学着他的模样,不露声色道:“爸,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你
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爸沉默了一下,端起茶杯猛喝一口,然后道:“只是一个神经病,非要跟我学赛车。我肯定不教啊,你是唯一得我真传的人。要
不……你跟我回去玩赛车?宠物时尚设计师有什么前景啊?和猫猫狗狗打交道多无聊啊。”
他明明是那么的爱狗。曾经他为了他的爱宠,三个月拒绝和我有任何交谈,当时我甚至怀疑,那条狗才是他亲生的,现在他却为了我,装作淡然的样子。其实他看到了网上那些血淋淋的照片,也一定是很愤怒的吧。
那些血淋淋的画面霎时间涌入了我的脑海……萌点……萌点真的,死得好惨啊……
我心口一痛,不由得抖了抖手,茶壶“哐当”一声摔碎了。
我立刻蹲下,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拾起那些碎片。我爸看到我如此害怕,心口不一地对我厉声责备:“瞧你,做事冒冒失失的!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打拼是需要实力的,实力这东西你有吗?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拾跟我回家,看在你妈的面子上,就算你什么都做不好,或者什么都不想做,我也愿意让你啃老。”
泪水在我眼中不停地打转,我终于没忍住,轻轻地抽泣起来。
我爸略显不安,沉默片刻,继而放缓语气道:“怎么,才说你几句就受不了了,是谁把你惯得这么娇气?”
“爸。”我索性跌坐到地上,抬手抹一把泪,将积压多年的委屈一并哭诉出来,“我不想伤害风洞,你那么爱它,我很羡慕、嫉妒,但没有恨,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伤害萌点,它陪伴学长十四年了,我和学长才认识四年啊。可怎么办?风洞死了,萌点也遇害了。我没有对萌点做过那种事,可它的确是因为我才惨遭扒皮的!”
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悔恨,索性放声大哭起来。一想起在微博上看到的那些图片,我就恨不得掐着一抹金的脖子问她,她真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