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指尖加重了些许力道,真火与朱念周身浮动的月辉相融,化作丝丝缕缕的暖光,顺着她的眉心渗入。
终于,少女又睁开双眼,眸光褪去迷惘,重归纯澈。
“梦境是他人过往,与你无关,莫要沉溺。”
哪吒语气淡然,收回掌心,“入梦之事,无需着急,且待时机。”
“哪吒。”
朱念眨巴着明眸,忽然问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
“你同兄弟相处,是何般感受?”
哪吒一愣,空气似是滞住般,片刻才回:“阐教弟子众多,皆是同门,无兄弟之说。”
“金吒、木吒,不就是你的哥哥们么。”
朱念状似天真的稚童,仿佛只是纯粹的好奇去打探他的家事。
少年周身真火一颤,金眸返深,眼底的幽暗与空茫的疏离交织片刻,最终一黯,猛地背过身去。
“不许再问!”
清寂的身影瞬时化作一道金虹,消失在溶溶月色之下。
“我偏要问。”
朱念踢一脚足下的瓦片,歪歪脑袋,眼中的澄澈划过一丝狡黠的灵动。
方才,他竟会用真火帮她镇魂,实在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好心,莫非,也是有几分真心把她当做“同伴”的?
还以为这厮是个完全不知感恩、心肠黑透了的家伙呢!
原来也是可以被感化的嘛。
两人相处这些时日,从最初哪吒动不动黑化冒邪火要干她,到如今两人还算能“合作共赢”——这功劳,自然要算在她的月力之“疗效”上了。
她自认为“有恩”于他,底气也足了三四分。
他又总是一副郁郁不多言的模样,令她心头升起一股试探欲,想戳他肺管子瞧瞧,这人的底线究竟为何?
幸好,没有记她的仇(大概)。
只是,他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怕是与李靖待三子亲疏有别脱不了干系。
某伟大的心理学家说了:“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用一生治愈。”
也不知哪吒用尽一生,是否能治愈自己被厌弃、被忽视的童年呢?
再说,他自小便犯下一堆业障,因果业力早已纠缠成一团乱麻。怕是只有入了西方教,再被接引道人按头修行个百八十年的,才可洗清一切、重头再来吧?
朱念胡思乱想着,弯腰将滚落在瓦片间的奇石拾起,重新揣回怀中。
一阵冷风灌入脑门,她瑟缩了一下,打定主意,一个翻身落回地面。
摸黑溜到了原来的宫室,扛起一床棉被,足尖一点,又“咻”地跃上了屋脊。
……明月当空照,棉被身上裹。
当然,裹的是干净的那条。
她在屋顶上以惊人的平衡坐定,将自己咕涌成一个团,从团里露出一对绿豆眼,眨巴眨巴,睡意便袭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