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之后给朕好好招呼他,死是必得死的,但别让他死太痛快。至于那谢迤,让锦衣卫盯着他点,再有异动随时报给朕,以及,去宣定北侯来瑶台。”
半个时辰后,谢逍尚未到,宁国公张仁带着五军营副参谢启隆先来求见。
二人进门便跪地请罪,将谢太后的那封手写信呈到御前。
晏惟初手里捻着信纸,面沉如水,半晌没做声。
张仁在心中骂娘,谢太后那个老妖婆找谢家人“清君侧”,把他这个京营总兵给搭了进来,这叫哪门子事!
片刻,晏惟初按下信纸,看向张仁,问的却是:“听说定北侯初回京时,宁国公你给他下过好几次邀帖,还给他下药送人,有没有这等事情?”
张仁心里咯噔一下,小皇帝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臣只是……”
他支支吾吾想要狡辩,晏惟初没给他机会:“你想要做什么?拉拢定北侯?京营总兵的位置不够满足你?”
张仁惊得匍匐下身:“臣绝无此心!陛下明鉴!”
晏惟初轻蔑一哂。
这张仁是先帝的亲舅舅,他的舅公,所有人都以为他亲政后京中勋贵必将以宁国公府为尊,他原本是不介意捧一捧张家的,但他这舅公心思太大,仗着他年纪小也想骑在他头上欺负他,那便作罢。
尤其是,算计他表哥,是可忍孰不可忍。
晏惟初不再理会张仁,转而问一旁的谢启隆:“太后写这封信给你,你作何想法?”
谢启隆直接请罪:“臣无任何想法,臣虽与太后是同族,但绝不敢有悖逆不臣之心,臣惶恐,愿卸下身上一切职务,以此明志。”
这也是谢逍提点他的,皇帝欲夺京营兵权,那便顺着皇帝卖个好,主动在御前辞官将张仁架起来,他才好全身而退。
晏惟初的语气一转:“哦?你要辞官?”
谢启隆义正言辞道:“臣先前肩膀受了伤一直有隐痛,本也不适合再在那个位置上待着。”
张仁的眼皮子开始狂跳,我带你一起来请罪,你张口就上演辞官表忠心,戏都让你唱了,你让我怎么说?
他当然不乐意交出兵权,但也深知今日既然来了这里,必要给皇帝一个交代。
皇帝借地方卫所按制需轮流入京班操为名将施家军调来京中,现在那八万骄兵悍将就驻扎在京营旁磨刀霍霍,他能怎么办?
京营二十万人有三成是吃空饷的,剩下的也大多是些老弱软脚虾,拿头去跟别人拼。
要不他今日也不会带着谢启隆来这里,明知道是小皇帝给他挖的坑,还得硬着头皮往下跳。
晏惟初笑了:“朕就知道谢卿不是糊涂人,母后近日心神舛谬、性识悖乱,朕已经命太医尽心为她诊治了,可惜久病难愈,朕一个不察竟惹出这些荒唐事,幸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陛下说的是。”
谢启隆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也终于确信小皇帝对这些事情全都知情,那信就是小皇帝有意放出来的诱饵,他若是没听劝当真按太后说的做了,此刻只怕已然身首异处。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仁愈下不来台。
说谢太后找的是谢启隆,跟他没关系吗?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事实,但他是京营总兵,谢太后要借的是京营的兵,他没事也是有事。
张仁不情不愿,犹豫再三终于也吞吞吐吐道:“臣年岁已高,也愿意卸下职务请辞,还望陛下明鉴,臣绝无二心。”
“准,”晏惟初立刻便说,像生怕他反悔,“即日起宁国公张仁卸下京营总兵官及中军都督府都督职,封左柱国、升授特进光禄大夫。”
张仁苦不堪言,他只想卸下京营总兵一职,没说连五军都督府的官职也不要啊……
晏惟初冷笑,想跟他玩心眼,门都没有。
他倒是希望这两个人争气点,真就反了,他也好借机将京营上下将领都换一遍,可惜了。
张仁梗着脖子没吱声,晏惟初接着给谢启隆升授散阶,谢启隆立刻叩谢皇恩。
“臣谢启隆领旨谢恩!”
职位现在没了没关系,他今日帮着皇帝把宁国公拉下马了,皇帝念着他的好,迟早还会起复他。
谢启隆的识相更衬得张仁的沉默像不识抬举,他最终也拜下去,接了旨。
晏惟初心情大好,骄矜颔首:“这信朕收了,事关母后声誉,便当做没发生过吧,尔等不要去外头乱传,到此为止。”
二人拱手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