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下去就是僭越大不敬的话了,更别说这里是锦衣卫诏狱,隔墙有耳,谢逍自然不会自讨没趣,摇了摇头,拉他坐下,握住他冰凉手心:“外头冷,何必这么晚特地跑来这里?”
何况太后驾崩,群臣祭奠每日跪拜不停,并不是个轻松的活,相比之下他被押在这诏狱里,反倒是躲了清净。
“想见你。”
晏惟初说得直白:“我们三日没见了,我不放心你,怕这里有人欺负你,才求了陛下让我过来。”
谢逍心软下来:“我没事,陛下应该也只是想让外头那些人闭嘴,所以关我几日,并非真的要动我。”
晏惟初捧着他的脸打量,感觉表哥瘦了点,有些不高兴,崔绍怎么办事的,有没有好生伺候人啊?
谢逍不露声色:“看够了吗?”
晏惟初悻悻松了手:“都怨陛下,没事把你扔这种地方,真是的……”
谢逍看着烛火摇曳里他生动鲜活的面庞,自进来这里后心里那一点隐约的担忧也变成了心平气和。
他提醒晏惟初:“小心点说话,这里墙上真的长了耳朵。”
晏惟初却漫不在乎:“我又没说错。”
他自己也怨自己,将谢逍扔这里,一来是为吓唬吓唬那些藏在背后作怪的魍魉之徒,二来太后驾崩,葬仪繁杂,很多场合需要他亲自出席,为免穿帮,他只能出此下策,但到底是苦了表哥。
“不过陛下他也不容易,”晏惟初寻着机会便帮自己说话,“你说得对,太后这次驾崩得及时,陛下与太后本就母子关系不睦,他当年可是亲眼看见太后毒死了他亲娘郑太后,唔……”
谢逍抬手捂住了他嘴巴,这小混蛋也太口无遮拦了点,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在这里说。
“你闭嘴吧。”谢逍低声呵斥。
晏惟初拉下他的手,讨饶:“我不说了就是,所以表哥,你能不能放下对陛下的成见,对陛下也好点,我不介意你也喜欢陛下的。”
谢逍捏住他下巴,手上用力,加重声音:“不介意我也喜欢陛下?”
晏惟初笑嘻嘻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臣子对君王的尊崇、爱戴和忠诚……”
“不需要你操心,”谢逍打断他,“你管好你自己吧。”
晏惟初一啧:“真是小气。”
谢逍不乐意听这些:“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陛下破例让你来这里,你也别得寸进尺,现在毕竟是国丧期间。”
晏惟初不肯:“表哥赶我走,是不想见到我吗?”
不等谢逍再说,他下一句道:“其实我今日有些不高兴,才会想来表哥这里。”
谢逍闻言神情顿了顿:“不高兴?”
晏惟初轻抿嘴角,说:“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恰如我所愿。”
谢逍问:“为何这么说?”
晏惟初叹道:“幼时我有一个先生,他对我来说亦师亦父,教过我很多也帮过我很多,但他也有自己的心思,与我并非同道之人,我本想装作不知,可好像不行,他终究不会如我所愿。”
谢逍大约是听明白了,没有细究,只道:“阿狸,你是这么念旧情的人吗?既非同道之人,那便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便是。”
晏惟初垂头,静默片刻,哼了一声:“表哥可真是冷酷无情。”
谢逍道:“那不然你想怎办?”
他想怎办?他是皇帝,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便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晏惟初看着谢逍,目光逡巡在他眼睛上,轻声问:“表哥,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也与你想象的不一样,非是如你所愿,你会跟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吗?”
晏惟初的神情太认真,谢逍不确定地问:“你是吗?”
晏惟初与他对视,慢慢靠到他身上,闭眼低了声音:“才不是,我最喜欢表哥了。”
第47章他找个人冒充自己一回
太后驾崩七日匆匆下葬,谢逍也在翌日被锦衣卫放回。
晏惟初又去了一趟诏狱亲自接人,看到谢逍全须全尾地走出来才算放下心,有了好脸色。
他一步上前抱住谢逍:“表哥!”
谢逍在有些刺目的天光里眯了眯眼,抬手回抱住他。
无故在诏狱来待了七日,哪怕没受什么折磨也总归是不痛快,但那点气不顺都在晏惟初扑进怀里来的这一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