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什么都没说,淡声示下:“出发跟上。”
除了部分人留下清扫战场,大军随皇帝御驾向前。
晌午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过了平川峪,在这边的一处水源边扎营。
众将被传召进皇帝中军帐,进门时谢逍注意到跟在赵安福身侧的一个小太监,视线在对方身上顿了一刻,那小太监有所察觉,吓得慌忙低了头。
定北侯并未瞪他,他却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抬不起来。
谢逍已经认出这人,他唯一一次真正面圣,在瑶台的御书房里见到的皇帝,其实是这小太监假扮的。
在他偶然提过一次皇帝召见他从不露脸必有古怪后,晏惟初给他安排了这样一出戏。
当时晏惟初就在旁边,边慎也在,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只有他被蒙在鼓里被晏惟初耍得团团转。
何其可笑。
谢逍的视线收回,走去他该站的位置站定,情绪没有在脸上表露分毫。
土特罕汗几人被押入中军帐中重新按跪到地上,先前被谢逍那一剑恫吓,他们这下彻底老实了,也不敢再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
晏惟初坐在上位,这才亲口审问起他们:“尔等既在朕面前自称臣,可知臣子起兵伏击朕御驾是什么罪?”
土特罕汗闻言暗自叫苦,他怎的称臣还称错了呢?
“想活命,就把你们是如何到这里,又是从哪里知晓的朕的行踪,给朕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晏惟初的嗓音并不严厉,但自有慑人气势。
谢逍看向他又垂眼,娇憨懵懂、天真率性的安定伯世子确实是不存在的,所有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流绪微梦,只是如今,梦醒了。
晏惟初其实也心不在焉,所有的心神都系在谢逍身上,谢逍方才那一眼他有所察觉,心头触动,但公事未了,他此刻也做不得什么。
土特罕汗支吾着,被锦衣卫抽刀架到脖子上,才惊得匍匐下身,说了实话。
去岁他们部落被谢逍带兵打散,他带着余下的骑兵侥幸逃出,曾在半道上遇到过大靖的西路兵马。
当时领兵的汾良总兵蔡桓本想将他一举歼灭,他让人送信过去,威胁对方知晓他与那些晋阳商人的勾结,若自己死了便会有安插在大靖的探子将他做的那些事连同证据一起上告大靖朝廷。
蔡桓受他胁迫放过了他,传递假的军情给朝廷和其他两路兵马,而他其实从未带兵回去过棕沐川,一直就在这附近游荡。
后他们收到情报,知晓大靖皇帝会来这平川峪,且身边扈从仅有五万人,他自持三万铁骑在手,借着平川峪的地形优势有能力一战,便决定赌一把。
在汾良边将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下,他带兵自大靖边防薄弱处闯入,得以来此埋伏试图活捉大靖皇帝。
帐中众将闻言皆面色难看,谢逍也眉头紧蹙,汾良总兵蔡桓是他舅舅江道衍的妻弟,在济州时江沭曾特地问起他九边换防之事,他没法不多想。
晏惟初冷声继续问:“是何人将朕会来这平川峪的消息告知的你们?”
土特罕汗垂头丧气道:“也是汾良那边传递过来的。”
晏惟初示下邴元正:“你即刻带兵去汾良,拿下蔡桓和所有有份参与此事的人。”
邴元正拱手领命,汾良离这里只有一百多里路,他带兵过去,两日便能到。
于是也不再耽搁,当下告退离去。
晏惟初的目光落回跪在地上的土特罕汗,问:“你手下还有多少人,你的妻妾子女现在在哪?”
这人梗着脖子没肯再说,刀锋就在颈边也不开口了。
晏惟初转而冲他手下道:“你们有谁第一个交代了,朕饶他一命。”
这群人当中有家眷的自然也不肯说,但也有光棍一条的,犹豫之后咬牙高声道:“我知道!我说!”
那土特罕汗凶狠瞪他,晏惟初却满意道:“好,你只要老实都交代了,朕封你大靖军官职。”
这人闻言涨红了脸,当下兴奋地和盘托出,他们只剩下最后三千人,留守在平川峪前方不远处的占门堡,土特罕汗和他手下大将的家小都在那边。
这人三两句话就将旧主的底给卖了,被卖的那几个愤怒又恐惧,帐中接二连三响起求饶声,晏惟初不耐打断:“你们废话太多了,拖下去。”
土特罕汗嘶声哀求他放过自己的家小,晏惟初充耳不闻,他本也没打算全杀了,跟之前对待兀尔浑人一样,女人留着嫁给边关底层军户,三岁以下不记事的小孩儿送给关内普通百姓养,其他的便算了,他的仁慈也有个度。
哀嚎声远去,晏惟初点名京营将领,让之现在就带兵去清扫土特罕人的巢穴。
谢逍上前一步,主动请战:“臣请领兵前去。”
他身上也还挂着京营总兵职,由他领京营兵马去本也无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