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8-55迦迪奥特曼
图8-56我的梦想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小A在纸上写“上大学”“街舞”“跆拳道”，然后笑着看着治疗者。这次作品的主题是“我的梦想”。
（二十七）第27次治疗
图8-57西游记
主题：西游记（图8-57）。
这幅作品是唐僧师徒四人取经路上的场景。小A说左上角的黑人是妖怪变的坏人，蛇和那些动物也是妖怪变的。走在唐僧师徒前面的是玉皇大帝身边的一个神仙。右下角的猴子是普通人，是孙悟空的汗毛变出来的，他们要过桥，水果是给唐僧师徒四人吃的。
（二十八）第28次治疗
图8-58魔幻手机
主题：魔幻手机（图8-58）。
左边的是牛魔王和山角大王，旁边的一只牛是牛魔王的变身。沙箱下面穿黄色衣服的是陆小千，左边的手机就是有神奇功能的手机，他旁边是他的朋友游所为，他们一起跟牛魔王打仗，孙悟空他们是过来帮忙的。这是小A看的另一个电视剧的名字。
（二十九）第29次治疗
图8-5920天半
主题：20天半（图8-59）。
小A摆的是电视剧《白蛇传》的场景。最上面的三个人中，穿红色衣服的是法海，然后是法海的徒弟，穿黄色衣服的人是许仙。右下面是白蛇和青蛇，她们要过河去救许仙，水和饼干是她们的食物。左边的是帮助许仙的父女，这跟电视剧的情节一样。作品中间挖出水域，水域的两边各有一朵花，他说一朵是牡丹花，另一朵是牵牛花。今天小A做箱庭的时候动作很仔细，以前他把鱼放在水里的时候不管鱼的哪面朝上（鱼的一面是吸铁石），但是今天没有，他还把鱼翻过来了。治疗者问小A：“主题为什么是20天半呢？”他说：“20天半的时候，打仗结束了。”
三、治疗过程评析
卡尔夫（1980）认为，初始箱庭作品能够呈现出来访者的问题，同时也能看到来访者治愈的方向。在小A的第一次箱庭作品中，左下角出现了飞机、汽车和摩托车并指向右上角。交通工具有时也会是自我力量的表现，可以解释为来访者个性化过程中自我位置和前进性的表达（张日昇，2006）。坦克、军车、手枪除了是力量的象征之外，更主要表现的是来访者内心的矛盾，象征着自我攻击性和毁灭。右下角的大蜥蜴和上面的老虎也是极具攻击性的动物，可能是来访者自身攻击性的投射。中间的黑人男孩是外国人，右上角的房子是这个外国男孩的家，房子周围放了三盆美丽的花。小A的主题是“我喜欢保护家园”，用的是第一人称，但是小A说这里没有他自己，那小A在哪里？他要保护的家园又在哪里？在这幅作品中，占据较大位置的是食物和厨房用具，炉灶旁边那个红色的是煤气罐。食物既是物质食粮的象征，也是精神食粮的象征，在箱庭作品中表现喂养的主题，可能投射出来访者精神需求的匮乏和未得到满足的状态。Bradway（1997）认为，在箱庭作品中出现食物或喂养的场景，可能反映了来访者想要得到滋养的需求，或者来访者在箱庭制作过程中体验着被喂养的感觉。三只小猪被栅栏圈在里面，与外面的混乱相比，自成一局。这次箱庭作品中出现的混乱、无界限及自我不明确，可能说明来访者自我的不确定性，极度需要滋养，这投射出小A现实生活中的一些问题。小A的父母只能满足小A物质上的需要，对小A精神方面的需求则无从谈起。这次作品小A只挖开了一点点沙，露出模糊的水面，水象征来访者的深层无意识世界，在水面放上了渔船及渔翁，是深入的表现，小A已经开始准备探索自己的无意识了，桥的出现是连接意识与无意识的表现。小A在拿老虎时学老虎叫了一声，这也是对他自身生理特点的一个补偿。小A的初始箱庭呈现出一种混乱的场面，不同区域之间界限不清楚，而混乱是一种受伤主题（申荷永，2004）。
从小A第2次箱庭作品中玩具的摆放顺序来看，首先摆的左边和上面那些生活的场景，然后是下面战争冲突的场面，最后是中间的几个小人。生活场景和战争场景的反复出现也可能象征小A内在矛盾能量之间的冲突斗争。右上角的水域里面东西繁多，贝壳、鱼凌乱地摆放，船的方向是向左的。在箱庭作品中，向左意味着回归，退行和回归在箱庭治疗中往往是治疗的开始，象征着来访者的无意识自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战争的场面意味着来访者冲突能量的爆发，在小A这次的箱庭作品中，对立的两方势均力敌，冲突一触即发。挖土机在修路，修一条什么样的路呢？两方中间的下面有三个小人，左边的两个弹奏乐器，旁边的人在听音乐，这表达了小A对声音的渴望。箱庭对于来访者而言是表达工具，又是一种补偿工具，在这里，小A能够表达出自己对声音的渴望。这次箱庭作品依然是多个场景，不同场景之间界限模糊，而混乱是受伤主题的表现。
在第6次的箱庭作品中，小A的自我像第一次出现。自我像的出现是来访者内心力量发展的一个标志，代表了小A对自我概念的初步认可和肯定。自我像可能是现实生活中自我或自我的某一方面的象征性表达，也有可能是理想自我的表达。小A说这个人“枪多，衣服也好看”。儿童的愿望总是希望自己有力量。左边水域面积大，但是很模糊，水上有渔船，渔船上有渔翁钓鱼。渔翁通常象征着智慧老人的形象，智慧老人的出现可能象征着来访者对自己无意识领域的探索，也可能是来访者遇到问题，在寻求帮助。
当小A做完第8次箱庭作品时，手摸着胸口笑着说“舒服”，从他的表达看，他怀念的是老家。来访者在箱庭作品中如果摆放了房子，却说没有自己的房子，反映的是来访者不愿意或不敢正面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对自我认识行为的阻抗（张日昇，2006）。正如小A告诉治疗者这是别人家，他来玩的意义一样。从箱庭中，我们看到，他可以舒服地躺在草坪上。这种回归的感觉对来访者来说非常重要，让来访者能够重温小时候的美好经历，再次体验，有助于来访者从中汲取力量，面对现在的困难。左上角摆放的布达拉宫通常可以看作遥远的西藏的象征，飞机朝向布达拉宫可能意味着来访者与自己内在深层无意识的联结。这次作品与前几次最大的区别是出现了很多植物，绿色的植物充满沙箱，使整个作品看上去生机勃勃。挖沙的动作很大，挖出来的水面很大，但是后来又覆盖上一部分，这样一个来回的过程可以看作小A在调配自己的能量。
第9次箱庭作品中第一次出现小A的家，作品中小A是一个老板，很有钱，身上挂着钱串子，与现实中小A的家庭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恰恰相反。士兵通常是作为一种攻击或防守的力量出现，但是在这次作品中，小A说他们是地下工人。工人的职责是建设，可以看作小A内在的破坏性能量开始转向建设性的积极力量。右上角正在建设一座高级住宅，建筑房子意味着来访者人格的建设。作品中所有人物都是朝向右上方的，根据箱庭的空间配置理论，右上角代表未来。在制作箱庭的过程中能感觉到小A很平静，挑玩具的动作、摆玩具的动作都很平静，不像前几次那样躁动。这次可能由于他两个耳朵都戴上了助听器，他说话的音量放低，不像以前那么大声了。
第12次箱庭作品中呈现了两个故事，一个充满了杀机，一个让人感觉到温暖。还有右上角海豚在玩球的景象，也是一种欢乐的场景。两种截然相反的故事本身就是一种冲突，而这种冲突充分表现在小A身上。小A说那个诗人是自己，可是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杀国王”上面，他身上有美好的助人的愿望，也有一种负面的冲动。如何整合这两种能量，是小A今后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沙箱右下角是用围栏做起来的一个篝火，这种对玩具的创造性的使用，是治愈主题的表现。随着治疗的进展，来访者呈现在箱庭作品中的受伤主题越来越少，而治愈主题会越来越多。
第15次箱庭作品中出现了四个自我像，三个出现在生活的场景中，一个出现在战争场景中。与第11次作品相比，这次的战争场面中武器、士兵的数量都减少了。治疗者问小A最喜欢哪个部分，小A指着中间的部分。生活的场景和战争的场景轮流出现，就像小A自己描述的那样，“不打仗了，人们都出来玩”。与上次铁道游击队的作品不同的是，那时在沙箱中间水域发生的是小船发射鱼雷追击大船，现在已经在改变了。这次依然出现铁路大概是因为上次治疗者夸奖了他，所以他又摆出来了。而我们认为，创造性地使用玩具也是来访者自身发生积极改变的象征。
第16次箱庭作品呈现了生活的场景。由战争主题到生活主题，是箱庭治疗的一个发展方向。赛车比赛像其他体育比赛一样，是一种能量以合理的方式进行宣泄的途径。右面的建筑工地在兴建高级住宅，这是延续第9次作品“繁忙工作”。小A仍在积极“建设”他的人格，加油车的出现是一种能量的补充。左上角出现家庭生活的场景，是父子两人。桌椅的出现依然象征着一种交流的场景，可能意味着小A与他的父亲正在进行积极的交流。
在第17次箱庭作品中，治疗者感到小A的作品逐渐出现秩序感，主题也趋于统一。这次小A主动告诉治疗者最近生妈妈的气了：有点气妈妈（是他写在纸上的）。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骂妈妈，然后妈妈打他，不过他是笑着说的，他是故意气妈妈的。治疗者告诉小A，如果被别人骂会很伤心、难过，他点头。当小A主动告诉治疗者他的近况时，来访者主动透露自己的信息，是治疗关系更近的表现。因为以前小A很少主动告诉治疗者一些信息，都是治疗者问，他才愿意回答，而且如果他的意思治疗者没明白，再问他的话，他就不太愿意说了，而是会说“不知道”。
在前面第12次作品里，盲人是一个被帮助的对象，而在第18次箱庭作品中，右上角出现盲人，他能弹琴，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这种由被动地接受别人的帮助到开始主动获得一些东西，是一个转变。体育场在右边的房子里，但是小A将体育场里面的场景呈现出来。在这里，运动、踢球被视为一种以合理的方式宣泄能量的表达。
在第23次箱庭作品中，小A的自我像是一个活泼的小和尚。小和尚身上挂着钱串子，这依然体现了小A对钱的需要。每次钱串子都是挂在小A的自我像玩具上。老爷爷的形象已经是第三次出现，第一次是玉皇大帝，第二次是国王，这次也是国王，虽然玩具看上去是慈祥的，但是是非常权威的人物。棺材在这里已成为装宝藏的容器，而在第7次作品中是以邪恶的象征出现的。蛇的功能在这里是保护宝藏，而不是第4次作品里埋在沙里面咬人的。
第26次箱庭作品是一个生活的场景。白色的房子里孕育着新的生命。新的生命象征着希望、治愈。中间的人在跳舞，这个人已在小A的作品中出现了两次。这次小A告诉治疗者他的梦想，他在纸上写“上大学”“街舞”“跆拳道”，然后微笑地看着治疗者。当来访者确认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明确要走的方向，说明来访者的自我得到了确立。
第27次箱庭作品是西游记的故事。孙悟空由原来桀骜不驯的猴子，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取得真经成为斗战胜佛。西游记这个故事本身是很有寓意的。小A摆出来的场景是那些妖怪面对着唐僧他们走来的方向，在路上等着他们，而师徒四人有玉皇大帝派来的神仙帮助，还有水果补充能量，最后一定能取到真经。这个故事让治疗者想到小A的整个治疗过程，在与无意识不断进行对话，积极整合无意识中的负性能量并转为建设性的力量。
在第29次治疗中，治疗者问小A作品主题是什么意思，小A说“20天半的时候，打仗结束了”。小A的这句话给笔者的感觉是治疗可以结束了。与第1次作品相比，水域变大了，第1次使用的渔船几乎出现在同样的位置，但不同的是，这次有足够的水域进行无意识探索。青蛙、蝴蝶、蝉和蛇被称为四大转化的象征，结束沙盘本身能够反映出整个沙盘游戏的结果，往往会呈现转化的主题（申荷永，2004）。小A的这幅作品同时出现了青蛙和蛇。小A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在水面两侧各放了一朵花。花带给人们的是美好的希望，虽然两岸的人是要打仗的，但是小A给予他们的是美丽的花朵。
四、箱庭中呈现的系列变化
（一）声音的意义
小A是一个后天听力受损导致听力障碍的学生。对他而言，虽然丧失大部分听觉功能，但是仍然有对声音的美好向往。小A在箱庭作品中多次表达出了声音，并形容“很好听”等。例如，第1次作品中的老虎，当时小A拿起这个玩具并模仿了一声老虎下山的叫声；第2次作品中弹奏乐器给周围人听的人，并且这个人的位置刚刚是在两军对垒冲突的中间；第3次作品中的夜莺，“唱歌很好听”；第9次作品中敲锣的女孩；第18次作品中卖唱的盲人，小A说这个盲人要挣钱养自己；第19次作品中听音乐的小和尚。不难理解，声音的出现，尤其是小A对声音的强调，恰恰是对其自身没有办法听到声音的弥补。Boik（2001）指出，沙子和水的运用会自动将来访者带回到人类经验中需要治愈和整合的区域，在箱庭治疗中，经验或创伤在一个自由与受保护的环境下获得界定、限制，并且在最后获得控制。对小A来说，幼年丧失听力对他来说是一个创伤性的体验，而长大后发现自己与其他儿童不一样时又会经历一次创伤。箱庭治疗不但帮助来访者提供表达内心世界的媒介，同时让来访者的某些创伤性经验在箱庭制作中得到了补偿，而这种补偿会让来访者从中得到满足，从而更好地面对将来的生活。
从第9次作品中出现工地开始，到第16次作品中房子出现在沙箱同样的位置并且还在建造中，到第17次作品中房子以海族馆的形式出现，第18次作品中以街舞体育馆的形式出现，第19次作品中以教堂的形式出现，第24次作品中以家的形式出现，第25次作品中以奥特曼的基地的形式出现，小A在箱庭治疗过程经历了将房子建成的过程，而且在第9次刚开始建造房子时，小A就以房子的主人自居，他的自我像是这个工地的老板。通常在箱庭作品里，房子象征着来访者本人的心理，房子的外形、颜色以及房子里发生的事件都是来访者本人心理存在的表现（张日昇，2006）。建造房子的过程象征着来访者人格的调整和重建的过程。根据沙箱的空间配置理论，沙箱的右上角代表目标、未来。在小A的初始箱庭中，右上角的房子与小A在系列箱庭中建设的房子是同一个。初始箱庭作品中房子周围有很多花，这些美丽的植物的存在预示着小A治愈发展的方向和结果。在箱庭治疗后期，房子已建成，与小A在初始箱庭中呈现的治愈方向是一致的。
（三）自我像的变化
箱庭作品中的自我像是个体对自身在环境中或者自己内心的角色认知，自我像的表达可以折射出来访者对自己的评价和认知风格。小A的自我像最早是出现在第6次箱庭作品中，是一名很厉害的警察，打败外星人。小A的自我像的表现经历了一个从打仗很厉害的英雄到最后在第26次作品中出现的跳舞的人。小A的梦想之一就是跳街舞。小A的自我像的变化也体现了小A自身关注点的转变。治疗初期的自我像以解决战斗冲突的英雄为主，到治疗的后期，小A成为一个普通的小孩，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
五、箱庭疗法对听力障碍儿童的治疗机制
通过对小A的箱庭治疗过程的呈现，可以初步探讨箱庭疗法对听障儿童的治疗机制。第一，母子一体性的治疗关系满足了听障儿童爱与关注的需要，使他们在这种治疗关系中获得安全感，增加对自己和他人的信任并激活其内在的自我治愈力。第二，通过使用玩具和沙制作箱庭作品，来访者能够从中获得一种控制感，通过这种游戏的方式，听障儿童受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和表达。第三，箱庭疗法本身的非言语的特点切合了听障儿童的生理特点，听障儿童可以畅通无阻地用玩具和沙子进行充分的表达，而表达本身就具有治疗的作用。第四，沙箱本身具有的边界将多动儿童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范围内，使他们能够运用沙和玩具，在这个空间内进行自由的探索与表达，缓解多动和冲动问题，逐步培养他们的自主和自控能力。最后，箱庭具有的非言语表达性的特点和沙箱的边界特点，为箱庭疗法取得良好的治疗效果提供了很好的客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