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的手顿住了。
镜子里映出一张依旧白皙姣好的脸,只是眉眼间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
她和韦东毅接触不多,最亲密的一次就是上次在公厕门口,韦东毅撞倒她后把她抱回了家。
但那个年轻、英俊、挺拔、带著书卷气又透著干练的身影,在满院子的“禽兽”中,显得那么与眾不同。
她偶尔也会幻想,如果自己当初嫁的是这样一个有文化、有前途的年轻人,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而不是像现在,守著许大茂这个自私自利、一肚子坏水的小人,还要忍受他下乡时可能的沾惹草。
现在,这个她潜意识里有过一丝朦朧好感的年轻人,突然就要结婚了,新娘却是一个……逃荒女?
这个消息让她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不大,却久久不能平息。
她轻轻嘆了口气,关掉了聒噪的收音机。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隱约传来的、易家那边飘来的欢声笑语,更衬得她这里的冷清。
……
夜深人静,四合院彻底沉寂下来。
易家东屋的炕上,易中海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身边的一大妈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
“翠兰?”易中海试探著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嗯?还没睡?”一大妈其实也没睡著,立刻应了一声,翻过身,面朝易中海,“咋了?还在想秀芝的事儿?”
易中海索性也侧过身,借著朦朧的月光看著老伴模糊的轮廓:“嗯。今儿你也看见了,跟老太太也聊了那么久。你……你心里头到底是咋想的?真觉得这姑娘行?別是看老太太高兴,你也跟著说好话吧?”
他终究还是想確认老伴的真实想法。
一大妈闻言,轻轻嘆了口气,语气却异常清晰和肯定:“中海,我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秀芝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不是看老太太的面子,是真觉得好!”
她顿了顿,似乎要把白天积攒的观察和好感一股脑儿倒出来:
“你想想,一个逃荒出来的姑娘,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到了咱家,不哭不闹不抱怨,眼神里乾乾净净,一点歪心思都没有!这得多大的心性?下午陪老太太说话,那耐心劲儿,你是没看见,老太太说啥她都认真听,轻声细语地应著,句句都说到老太太心坎里!老太太多久没这么开怀笑过了?光是这份孝心,就难得!”
“还有,眼里真有活!看我收拾屋子,二话不说就上手帮忙,擦桌子扫地,手脚麻利得很!老太太那件旧褂子脱线了,她看见了,自己就拿起针线要补。那针脚……虽然比不上老裁缝,但也细密匀称,一看就是在家常干活的手!比某些人光会嘴上说强多了!”一大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晚上吃饭你也看见了,多懂事的孩子!给她夹那么多肉,她先紧著老太太,又看你碗里空著,还想给你夹!自己就吃那么一点点素菜,还是我硬逼著才多吃了几块肉。这心性,这懂得心疼人的劲儿,哪是装得出来的?这是骨子里的善良和本分!”
一大妈越说越激动,语气里充满了对李秀芝的怜惜和讚赏,“模样也周正,就是亏空得厉害,养养绝对是个俊俏媳妇!东毅这孩子,看著莽撞,这眼光……是真毒!捡到宝了!”
易中海静静地听著老伴这一大串发自肺腑的夸奖,白天李秀芝那恭敬、沉静、带著韧劲儿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老伴的观察细致入微,句句在理,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易中海缓缓点头,隨即,他话锋一转,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那……你觉得秀芝,跟咱院贾家那位……比呢?”
提到秦淮茹,一大妈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冷了下来,带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断:
“中海,这话我憋心里很久了。秦淮茹?拿什么跟秀芝比?”
“秦淮茹是会说话,会来事,看著也热络。可她那热络底下藏著啥?是算计!是无穷无尽地索取!今天要棒子麵,明天借点油,后天孩子学费不够了……咱家贴补她多少了?她可曾真心实意地感激过?可曾想过回报?她只会哭穷,只会诉苦,把傻柱当冤大头,把咱们当后备粮仓!”
“你再看看秀芝!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可她知道感恩!她懂得珍惜!她眼神里是实打实的想在这个家扎根,想好好过日子,想孝敬老人!给她一点好,她恨不能掏心窝子还你十分!这才是能真心实意过一辈子,能指望得上养老的人!”
一大妈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有力:“中海,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该醒醒了!秦淮茹,她就是条餵不熟的白眼狼!你指望她给你养老?等她吸乾了傻柱,下一个吸乾的就是咱们!到时候咱们棺材本都得搭进去!指不定还得落个晚景淒凉!”
这番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易中海的心上。
过去许多刻意忽略的细节、秦淮茹那些欲言又止的索取、傻柱被掏空后偶尔的牢骚……
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老伴的话虽然尖锐,却句句戳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