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莺儿:死于偏执
曹操被我害惨了,以至于他来到阴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气势汹汹来找我。
在人间我是他的舞妓,在阴间却比他地位高——我先来,按资排辈也是老鬼一枚。
“眼泪是你要流的,怎么能怪在我身上?”我反问。
曹操想了想,郁闷地坐在地上:“做人时,我惟一的败笔就是为你哭过。”
这话逗笑了我:“你的失败是我惟一的骄傲。”
两鬼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他发问:“那么,王图呐?”
王图。唉!这个男人害惨了我。
我死的那一年也就二十出头。那时候三国鼎立,没事男人们就打来打去。不要以为战争只有清苦,苦是士兵的事儿,将王们从来不会忘记娱乐,比如曹操就带着我等歌舞女一行十几人,四处转战,我们在血染过的土地上欢快地跳舞。
歌舞女中我最专业,但是曹操不会因此给我一个终生成就奖并且许我告老还乡,我能跳多久,就能在他的府里呆多久,一旦跳不动,惟一结局只能是被赏给某小官做妾做婢——如果我长得漂亮就会有被他收为偏房的可能性,但是,我美丽的时候就是在我舞蹈的时候,曹操曾经这样表扬我的舞蹈:“来莺儿啊,不跳舞的时候,你看上去就像只棒槌,一旦跳舞,你,你,你……”他那时词穷了,我试着替他补充后半句:“像只会跳舞的棒槌?”他尴尬地笑笑:“不,比那个更好。”
我和他从来没有过四目交会火光碰撞的那一刻,在阴间也是如此。不做大王的他比以前坦诚得多,他说:“不看你的脸,我才能完全沉醉于你的舞蹈里,一看你的脸,就感觉生活没有那样美好,总有平庸与美相随。”
平庸的女人更向往不平庸的爱情。爱情是个好东西,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以点石成金。当身材魁梧五官标致的侍卫王图——现在我有些怀疑这些形容词是否妥当,他之所以出众,也许只是因为我给他披了件叫爱情的大氅,那么,去掉形容词吧——当侍卫王图在我跳完舞后不但给我递了杯水,还说了一句“你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时,我立马就晕了,他身上的汗味令我心旷神怡,如果不是白天,我真想马上拉他进屋,像春天的兔子一般愉快地告别处子身。
起初只是眉来眼去,后来——还没有等我们升华感情,王图就说了一个令人忧伤的消息:“明天凌晨,我要随军出发。”
“骗人,你是府内侍卫,怎么会随军出发?”我以为他在逗我。
“据说是想提拨我。”男人谈起战争做起英雄梦时,脸上就会浮现梦呓的表情,这表情,真是越看越迷人。
我拉着他进了房间。是呀,时间不等人。
“那夜,你们倒底做了什么?”新鬼曹操依然好奇地问。
我为难地看着他:“如果我想告诉你,做人的时候不就说了?”
我和曹操第一次问答,是在他的大堂上。
他冷冰冰地问我求见何事。
我说:“放过王图吧,我愿意替他死。”
曹操那时第一次认真盯我眼睛,他兴奋得很,终于听说寂寞行军路里有艳情:“为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昨天他在我房里。”这句话一脱口,就听到四周一片小声惊呼,我硬着头皮继续说:“是我使他误了出发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因为女色而耽误军令。”曹操说。
“如果王图要死,我可不可以随葬?”看这阵势是没法用命换他命,我只好提请第二个方案。
“为什么?”曹操又愕然。
“昨天他在我房里。”
“杀了你和他,我从此就是不通人情的暴君,你们就是苦命的鸳鸯”曹操一声冷笑:“我才不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