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做局
宁孺人一壁用绢帕揩泪,一壁略略讶异地睨着她。一旁跪地的阿良亦是心中打鼓。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程靖寒走至雁儿身前,沉声复问道。
“我说不是,殿下信吗?”雁儿抬起头,冷静地凝视着他。
两人对视的一瞬,程靖寒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残阳落尽,枯叶黄的苍穹愈发深邃。他负手徐行两步,掩去胸际漫出的叹息。
“媵人蓄意伤害宁孺人,笞五十。”他稳定心神,缓缓道。
没有声嘶力竭的辩解,没有痛哭流涕的讨饶,她平静地仿佛是个旁观者。
宁孺人蓄力演出的好戏,倒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雁儿被拉到了春凳之上,似曾相识的触感让她鼻尖一酸。
沉沉暮色下,众人的身影只余了轮廓。仆从执灯,将殿前的场景点亮,她却闭了眼。
数日前的责罚还有极淡的影子,这抹痕迹很快将会被更深的色泽覆盖。
“一。”她轻颤了一下。从小到大,她受过的刑罚不计其数,可她的疼痛感敏锐依旧。
荼白的指甲刻进了凳脚,好像再施分力,就要断裂。
“十七。”身后的木杖伴着晚风呼啸,重重落下,患处逐渐艳过宁欢身上的赤霞锦。
避无可避的疼痛,逃无可逃的命运。疼痛相叠,雁儿渴盼着韶光骤逝,又期盼着时刻凝固。
“二十七、二十八……”报数声有条不紊,而她的身上狼狈不堪。宁欢得意极了,面上娇怯怯的神情如旧。
夏日的晚风仍是燥热,雁儿衣衫汗湿,身上如烈火焚过,心中却是无比寒凉。
板子声声无情落下,受刑处绽开一道小口。血珠自内渗出,浓烈妖冶的赤色,洇成一团。
雁儿疼得厉害,双唇煞白,发丝凌乱。
“四十五。”
“嗯……啊。”撕裂般的痛意让她的呻吟从齿间逃出,指甲应声而裂,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殿下,笞刑完毕。”
程靖寒走下石阶,雁儿俯在凳上,喘着气,眼中充血盛满泪水。
“今天就罢了。如果再犯,决不姑息。”他临风而立,衣袂微掀,一双眉目难辨喜怒。
“欢儿,你便与孤共进飧食罢。”他无声转身,对着宁欢话道。
“是。”宁欢愣怔须臾,甜甜一笑。
雁儿低下头,心里酸涩,眼角有泪珠摇摇欲坠。
雁儿被抬走后,程靖寒传了食案。宁孺人偎着他。
“是菜不合心意吗?”他见宁欢鲜少动著,问道。
宁孺人摇摇头,娇羞地笑着:“是妾食欲不佳。”
程靖寒放下银筷,啜了口酒,吩咐侍候的婢女:“把食案撤了,再送一份来。”
“真的无妨。”宁孺人忙地叫住准备抬案的仆从。
“殿下——”阿坚突然进殿,垂手请安。程靖寒示意仆从将食案放回原处。
“什么事?”他又饮下一盏酒。
阿坚犹疑地觑着他身畔数人。宁孺人识趣地起身:“那妾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