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远处有一扇朱漆大门,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青瓦屋顶。沈芷卿好奇心起,提着裙摆便准备往里走。
“小姐不可!”雀枝连忙上前拦住她,惊慌喊道:“那是侯爷的书房!”
沈芷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一脸紧张的雀枝,才猛然想起昨日傅执年特意提过,他的书房不让进,于是讪讪地收回脚步。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沈芷卿渐渐发现,傅执年有许多事瞒着自己。
他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傅执年下了早朝,刚走出宫门,便有锦衣卫下属匆匆上前禀报,说一位官员家中出了命案,案情蹊跷,恐与年前的动荡有关,他不敢耽搁,当即转身前往诏狱审案,等忙完已是辰时。
他刚披上燕轻回递来的大氅准备回府,飞云便快步走上前来,低声通报道:“侯爷,楚世子差人来请,邀您前往教坊司一聚。”
傅执年眉头微蹙,教坊司那地方自扶摇出事之后,他便好几日没去,本想着之后换换口味听昆曲,谁知楚珩竟然又约上自己了。
他笑着对飞云说道:“走吧。说起来也确实许久未去了。”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教坊司门口,傅执年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刚一坐下,楚珩便笑着递过一杯酒:“修和,可算把你盼来了。”
傅执年接过酒杯,指尖摩挲着杯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婚事都定了,还敢往这种地方跑?就不怕关大人知道了,找你算账?”
楚珩满不在乎地灌了自己一杯酒,摆摆手:“怕什么?本世子向来就是这副模样,他受不了大可以退婚啊。”
“原来你是想让关大人知难而退?”傅执年挑眉。
“不是关大人。”楚珩摇摇头,脸色沉了几分。
“是你母亲?”傅执年继续问道。
楚珩咬了咬牙,声音里带着几分烦躁,“是我爹。”
傅执年故作不知,端起酒杯浅啜一口,慢悠悠地说道:“楚王常年驻守北境,向来对你不闻不问,怎么突然关心起你的亲事了?”
“我哪里知道!”楚珩又一杯酒下肚,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沾湿了衣襟,“我娘都不管我,他倒好,平时连封信都没有,现在反倒来管我的婚事了,真是可笑!”
傅执年本想再问几句楚王的近况,毕竟北境的战事关乎着整个大晋的安危。却见楚珩一把放下酒杯,“算了,别说我的烦心事了。我今日找你,可是有要紧事。”
他说着笑着拍了拍手,雅间的门被推开,一名女子身着水绿色衣裙,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挑,竟与已故的扶摇有七分相似。
“见过侯爷,见过世子殿下。”女子屈膝行礼,弯腰时的姿态,连带着眉宇间的那点媚意,都和扶摇如出一辙。
傅执年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眸色微沉,抬眸看向楚珩:“你这是何意?”
楚珩换上平素那副浪荡模样,笑得恣意张狂,“前些日子扶摇姑娘一事,想必你心里不好受。这女子名叫昭昭,模样性子都与扶摇姑娘颇为相似。我想着,把她送进侯府给你解解闷。”
傅执年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水却压不住心底的冷笑。
他若是直接拒绝,反倒坐实了自己与扶摇关系匪浅,落入有心人的圈套,可若是不拒绝,把这女子接进府,府里那位怕是又要不痛快了。
思索片刻,傅执年放下酒杯,勾唇一笑,“楚世子有心了,只是可惜,我府里已经有个解闷的了。”
“沈二姑娘?”楚珩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她不过一介外室,你多养一个又何妨?她难道还能管到你的头上?”
傅执年故作苦笑,摇了摇头:“你还小,不懂这些。女人啊,是要哄着的。沈二姑娘最是爱吃醋,若是将昭昭姑娘接进府,怕是要闹得鸡犬不宁,我可没那个精力应付。”
“女人这么麻烦吗?”楚珩皱着眉,一脸不解。
“当然。”傅执年说完,又定定地看了楚珩一眼,神色颇为郑重,“关家千金温婉贤淑,是个很好的姑娘。你莫要辜负了人家。”
楚珩面露难色,挠了挠头,“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老管家寻得这七分像扶摇姑娘的妙人,难不成本世子还把她退给牙婆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昭昭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求求世子,求求侯爷,别将奴婢送回去。牙婆子那里苛待下人,奴婢回去了,怕是活不成了。”
傅执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不如这样,昭昭姑娘不如留在教坊司当差,总比跟着牙婆子强,也能少些是非。我平日里若是得空,便来瞧瞧。”
楚珩闻言,眼睛一亮,当即笑着应道:“还是修和你考虑周全,就依你的意思!”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教坊司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谁胆子这么大,敢在教坊司门口当街纵马?”楚珩正聊得兴起,被这声响扰了兴致,顿时皱起眉头。
傅执年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边,挑开门帘一角向外望去,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