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河上那个送吃食的半大孩子,为什么要跟着你啊?
下一瞬,沈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自己魔障了。
要不回头找个正经高僧驱驱邪吧。
她想。
可再躺下,又不受控制开始琢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沈筠灵光一现,也许是指将来呢。
也许是暗示这个孩子是他特意留下的,将来会有大用。
最终,沈筠爬起来,趁夜色摸进那孩子住的屋子里,站在床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起来!”她一脚踢在那孩子床头:“别睡了,跟我走。”
那孩子猛的被叫起来,吓了一跳,也不敢有怨言,可怜巴巴的一路跟着她,走到了河岸上。
此事夜色正浓,河水银绸似的穿城而过,粼粼波光落到沈筠眼睛里,她的肺立刻幻痛起来,连忙后退两步。
真是淹出毛病了。
陶岸既然单单说了这个孩子,那就说明只有他可以,别人都不行,或者是说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不行。
沈筠想着,觉得很有道理。
就闭着眼睛指使那孩子到河边蹲着,深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
看看他,看看河,再看看河上零星的游船画舫。
什么都没看出来。
于是又买了条乌篷船,再一次泛舟河上。
可在船头蹲了半天,沈筠还是摸不着头脑,忽然想起来和这孩子的相识是从潜鱼行开始的。
难不成又是潜鱼行?
她想到这儿,拍了拍那孩子的脑袋:“你知不知道潜鱼行停在哪?”
“闲云间有自己的停靠点,船都停在…”那孩子被大半夜叫起来,正混混欲睡呢,下意识的回答着,可说到这儿,瞌睡就醒了,人也蹦起来:“你又要上潜鱼行!”
“我就看看,不上去。”沈筠马上伸手把他拉回来。
那孩子满目狐疑,可沈筠一直神色坦然的回望他,半晌,他才动手摇起桨。
夜风掠过水面带起微凉的潮气扑在人脸上,小舟缓缓飘在河上,驶过河岸两边的依旧灯火通明的茶楼酒肆,穿过依旧飘着靡靡之音画舫游船。
歌舞升平,河清海晏。
没人知道城外珠场里死尸堆叠如山,西南陋巷十室九空。
沈筠无声的叹口气,和那黑瘦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说话。
这才得知,他叫江生,是一个没儿没女的老渔民买来传宗接代的,从记事起就长在这条河上。
老渔民在的时候,他跟着撒网捕鱼,老渔民不在了,他把渔船卖掉换了口薄棺,然后绑条破筏子,在河上来来去去讨生活。
“为什么要卖掉渔船呢?”沈筠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打鱼要比现在轻松很多吧。”
“没钱。”江生晃了晃脑袋:“不卖渔船买不起棺材。”
“可是人已经死了。”尖细的船头破开水面,漾出柔和的涟漪,沈筠伸手拨弄了一下,河水凉浸浸的:“买不买棺材,他都不会活过来。”
“不行。”江生又晃了晃脑袋:“爷爷买我就是给他送终的,棺材得有。”
沈筠不太理解,可江生已经停下船,示意她往左看:“最大那个就是潜鱼行。”
沈筠抽回手指,抬眼看去,一排画舫整齐的列在岸边。
其中最高大华美的潜鱼行上灯火通明,照亮了周围数条画舫。
她的心脏立刻突突跳起来:“不是只有请蓬莱仙的时候,才能用潜鱼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