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觉得一股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陛下神志不清的时候说的吧?”
“不,这是陛下的真心话。”大监冷冷地说,“你也知道,他一直有这个念头。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人选。”
王女青提出了三个问题,关于身份,关于资敌,关于她自己的意愿。
“第一,我以何身份嫁?羽林中郎将?荒谬!
“第二,司马氏狼子野心举兵在即,此时联姻是欲缓兵,还是资敌?就不怕我与反贼同路!
“第三,你们明知我心意,为何偏要折断它?就不怕我生反心!”
大监耐心听她说完,按着她的肩膀,像按住一头躁动的牲口。
“慎言。”他刻意放缓语气,“你的委屈,海叔知道。但有些话想想便罢,说出来就是祸端。陛下让你行万里路,见天地众生,不是让你忘了自己根在何处。天家的儿女,又何来自己的心意。”
“正因为我见过天地众生,才知道什么值得守护!”王女青眼中火光更盛,“我要天下安澜,也要我与所爱之人得享圆满!我心志在此,实力在手,凭什么要屈从于荒谬的命运!”
“你的实力?”大监说话很直接,“在陛下沉疴、司马氏虎视眈眈面前,你的实力算个屁。收起你的任性,扛起你的责任。陛下如此,皇后独力支撑已是万分艰难。别再让她为你操心。”
“任性我收,责任我扛。不要附加其他。”
大监看了她片刻,“是吗?那你告诉海叔,你此刻心里想的,除了明日如何整饬羽林卫,是否还有今日傍晚的宫门?”
王女青喉间一哽。
“中郎将,别指望龙骧将军为你分担,与你同行。”
“您这是何意?”
“海叔我只负责传话。皇后的话我已带到。不过,皇后此时已经歇了,你不可打扰。此事你也争不过皇后。”
王女青沉默。
见状,大监语气稍缓,“今日你好生休息,明日上值,不会有休沐。”
他又指了指她手里的金橘:“你现在吃的是司马家的金橘,陛下也是吃这个长大的。他和司马老贼的关系,比你想的要复杂。这种感情你不懂,但你得服从。”
大监走了,留下了一句很不负责任的话。
“我也不看好联姻。但你争不过命。”
王女青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
不远处就是资善院。那个倒霉的司马郎君就在那里。她想,他现在肯定也在骂娘。他肯定不想娶她这个叛逆又荒唐的公主——虽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而且非常反感别人这样说。
她看着墙边的武器架。那里有马槊,有弓箭。最后,她拿起了一柄长刀。这刀是特制的,专门用来破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安全感。
她走到树下,握着冰冷的战刀。
她想通了。如果司马家真的造反,那她就把这柄刀砍在那个倒霉蛋的脖子上。
她在心里默念:“司马郎君,我们不认识,最好也不要认识。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牵连无辜。但你不幸生在司马家,那我只能说一句:算你倒霉。”
这就是王女青回京的第一天。
没有什么风花雪月,只有一柄战刀,和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至于那是杀人还是嫁人,只能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