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所有责任和压力都给了王哥。”原圆说话向来直接，不懂拐弯抹角，“你说的是对的。但你让他甩下你，就是把最难的选择让他做。你做不到，就让别人来做。这样不好。”
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浇在方堃头上，让他因为散心而略微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却又奇异地让他更加清醒。
他一直在自责于自己可能不够果断，不够强大，却从来没从王哥的角度去想过这种“被信任”的压力。
方堃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长长地、真正带着释然地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揉了揉原圆的头发，触感微凉柔软：“你说得对。是我太着急，考虑不周，把难题甩给了他。回去我就找王哥道歉。”
原圆似乎对方堃承认错误的态度很满意，眼睛微微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有点呆的认真模样：“那我们现在去药材厂看看吗？就我们两个，速度快。”
方堃看着原圆那双认真中带着点期待的竖瞳，心里那点因为未知风险而产生的犹豫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信任和“算了反正也这样了”的破罐破摔式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山林里清冽的草木香，方堃忽然觉得安定了些，仿佛这山野间的生机，能抵消一部分末世的绝望。
“要不要先回学校说一声……”方堃有些纠结，是否要告知一下自己的动向。
原圆微微歪了歪头：“如果说了，王哥不会让我们去的吧？”
方堃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唉……”
他看向表情淡然的原圆，笑了笑：“我真羡慕你。”
原圆有点不理解：“怎么？”
“羡慕你不会乱想东想西的，你又懂人情世故，又不会为这个烦恼。”
原圆眨了眨眼，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还行吧，我也刷手机看很多呀，可是我觉得这件事根本没必要吵架。”
他想了想，还类比了一下：“比如你有十只田鼠，你舍不得送给我吃七只。但是如果你有一百只，就愿意给我七只了。”
方堃忍不住笑：“这什么破比喻，我有十只就给你十只。”
话虽如此，他也明白了原圆的话外之音。
不就是去中药材厂看看么，有必要这么谨慎交代后事的样子么？
方堃认真地向原圆又确认了一下：“你确定你可以对吧？”
原圆也很肯定：“我可是活了好几十年呢，我也有丰富的和人类合作的经验！”
“好几十年？你这么年轻？”方堃虽然不觉得原圆是什么白娘子的亲戚，但好歹也该是修行了几百年，古代蛇吧？
原圆心道不好，差点暴露是建国后无审批成精，立刻说：“我这么说是显年轻！”
他怕方堃追问细节，立刻说：“以前搞开发的时候，修栈道，还有走丢的驴友村民，乱跑的科学家，不管掉什么山沟里，我都能给捞回来！”
方堃看他自夸，心想应该年龄确实不大，成熟的蛇蛇应该不会因为想要和菜花比美迷路来太行山。
“行！就按你说的，我们去探探路！”方堃一拍大腿，感觉自己的包袱又被自己甩开了一点，“不过说好了，一切行动听指挥。”
原圆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点头：“嗯，我专业。”
两人不再耽搁，由原圆带路，借着山林和村里建筑的掩护，朝着传闻中的中药材厂摸去。
越靠近目的地，空气中的气味就越不对劲。
起初只是隐约能闻到一点腐朽的味道，像长时间没清理的垃圾桶，可走了约莫两百米，那味道骤然浓烈起来。
是丧尸特有的气味，混合着腐肉的腥气、霉菌的酸味，还有一种类似烂水果发酵的恶臭，直往鼻腔里钻。
方堃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屏住呼吸，可那味道还是像附骨之疽似的缠着他，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间或还能听到几声无意义的嘶吼，从前方传来，低沉又浑浊，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团烂泥。
方堃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有点冒汗。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原圆，对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步伐轻捷，仿佛只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这份镇定……或者说呆愣，某种程度上也感染了方堃。
他们最终潜伏在一处断墙后，那堵墙约莫到方堃的胸口高，墙面上布满了裂纹。
墙后长着几丛狗尾草，毛茸茸的草穗蹭着方堃的小腿，有点痒。
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看了一眼，方堃就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