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前一后，最终还是并肩贴在了一起，就像他们此刻牵着手的状态。
那影子在地上融成一团模糊的墨迹，分不清彼此，随着步伐缓缓移动，仿佛一个笨拙而新生的整体。
方堃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快出汗了，被原圆那微凉的手指缠着，一种奇异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尖，让他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
那温度差异如此明显，时刻提醒着他牵着的并非同类，可掌心贴合处传来的细微脉搏——不知是他的还是原圆的，又奇异地协调着。
走回学校的那段路，感觉比平时短了不少，又好像漫长得过分。
每一次轻微的指尖勾动，每一次对方因避开路面碎石而稍稍收紧的力道，都被无限放大，在他心湖里投下连绵不断的涟漪。
等看到那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寂静的校门时，方堃才恍然回过神。
门口散落着一些杂物，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着打旋。
教学楼沉默地矗立在暮色里，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偶尔有几扇破了玻璃，像沉默怪兽缺失的牙齿。
按理说，看到这破败空荡的景象，心里该有点不是滋味的。
毕竟这里曾经书声琅琅，充满生机。
可方堃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根本挤不进来，满脑子都是身边这条蛇，以及那番把他底裤都快扒干净了的“审讯”和后续。
他偷偷瞄了一眼原圆，对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蛋，浅色的竖瞳平静地望着前方，好像只是出门散了趟步回来，而不是刚经历了一场（至少对方堃来说是）惊心动魄的表白与牵手。
然而，在原圆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下，暗流却在以另一种方式涌动。
他当然察觉到了方堃的紧张、忐忑，以及那几乎要实体化的手足无措。
指尖传来的潮湿热度，对方细微的呼吸变化，甚至血液流动加速带来的些微体温升高，这些人类都未曾清晰感知的细节，在原圆的感官里却清晰得如同摊开的书页。
他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狡猾的满意。
之前的步步紧逼，看似被动的等待，甚至最后那以退为进的“逼迫”，都是他有意为之的“诓骗”。
他需要确认，在剥开所有犹豫、恐惧和惯性思维后，方堃的心意是否如他所感知到的那般真实。
“咳，”方堃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点话说，打破这让他手足无措的安静，“还是……回来了啊。”
话说出口就觉得傻气，不回来还能去哪？
原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走进校门，穿过空荡荡的操场。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玲姐他们到基地安顿好没有……”方堃没话找话，“是不是现在就能用上热水了？起码洗漱方便点。”
他忍不住抱怨起来，主要是这浑身不得劲的感觉需要个宣泄口。
原圆侧头看他，语气平淡：“学校后面山里有溪水，很干净，我可以带你去。”
但他心里清楚，这并非单纯提议。
他在观察，观察方堃的反应，是否会因为关系的变化而变得犹豫，或是产生其他有趣的波动。
这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试探和……亲近的引诱。
方堃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前两次场景，那时候两人还能坦坦荡荡，现在……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大晚上的去什么山里，井水挺好，凑合凑合就行！”
拒绝得又快又急，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这反应取悦了原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在他唇角扬起。
他嘴上拒绝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不去基地，非要回学校，可现在……现在不是都说开了吗？
虽然过程很诡异，结果也很模糊，但总归是……确认了……心意……吧？
那为什么还不去追大部队呢？留在学校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
总不能是因为这里是他俩“定情”的地方所以舍不得？
方堃自己被这想法雷得一哆嗦，赶紧甩开。
“那个……原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原圆，表情带着点困惑和认真，“我们现在……嗯……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去基地和大家汇合？那里更安全，物资也集中。留在这里，总不是长久之计。”他试探着问，“你之前不愿意去，是不是……生我气？”
问完他又觉得不可能，原圆不像是会为这种小事闹脾气的人。
原圆看着他，竖瞳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