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高于其自身实存的环境和历史形式。就是说,实在不是诸多事件的一团混沌,也不是稳固环境的一团混沌,而是事件与其主体的统一,是事件与它们的形成过程的统一,是超越环境的实践—精神能力。超越环境的能力还使从意见到认识、从神话到真理、从偶然到必然、从相对到绝对的前进成为可能。这不是跨出历史的脚步,而是事件和历史的构造者——人的存在特征的表现。人并不封闭于族类的动物性和野蛮状态中,也不被自己的偏见和处境所禁锢。人具有构造存在(即实践)的本性,固而有向真理和普遍超越的能力。
历史是克服暂时性和瞬息性的方式之一。但它不仅仅是在半遗忘(或曰下意识)的地窖中存储和提取观念、印象、感情的能力。它还是人类意识和认识的特殊能动结构和组织。它之所以是一种历史性能力和历史性结构,是因为它的基础不仅在于人的历史地进化着的感觉—理性“装备”。它能够将过去的事物抽出来注入现在,从而超越暂时性。人之对待过去并非如弃敝屣。相反,过去要进入现在,作为人类本质构成形式和自构成形式组合到现在之中。人类发展的诸历史阶段,不是人类进入高一级发展形态时提炼生活的空模具。相反,这些阶段通过人类的创造性活动—实践,不断地一体化到现在之中。这个一体化过程既是对过去的批评,又是对过去的占有。凝缩在现在中的过去(即辩证的扬弃),塑造着人类的本质。所谓人类本质是一种“实体”,它既包括客观性又包括主观性;既包括物质关系和物化力量,又包括“看”世界并以不同的形式(科学、艺术、哲学、政治等)对它进行阐释的主观能力。
孕育了赫拉克利特天才的那个社会、产生了莎士比亚艺术的那个时代、在自己“精神”中发展出黑格尔哲学的那个阶级,都在历史上无可挽回地消逝了。但是,“赫拉克利特的世界”,“莎士比亚的世界”和“黑格尔的世界”还活着,还作为现在的活生生的要素存在着[34],因为它们已经永久地丰富了人类主体。
人类历史是连绵不断的对过去的总体化。在这个总体化过程中,人类实践对过去的各种要素进行整合,从而把它们保存下来。在这个意义上说,人类实在不仅是新事物的生产,而且也是旧事物的批判的辩证的再生产。总体化就是生产和再生产的过程,是保存和更生。
在任何时代,总体化能力和总体化过程都既是必要前提又是历史结果。现在的人具有一种分化了和普遍化了的能力,可以把古代的作品、中世纪的造物,各古老民族的艺术同时都看作宝贵的艺术财富。这种能力是历史的产物。在任何一个封建制或奴隶制的社会里,这样的能力都是不存在的,也是不可思议的。中世纪的文化不能保存(即总体化和一般化)古代文化或非基督教民族的文化,否则就有使自己陷于崩溃的危险。相反,20世纪先进的现代文化本身就是一种普遍的文化,具有高度的总体化能力。中世纪的世界对其他文化所表现的美与真视而不见、完全闭塞。现代世界观却恰恰相反,它以普遍性为基础,以吸取、感受和欣赏千姿百态的文化表现方式的能力为基础。
(傅小平译)
[1]选自科西克:《具体的辩证法》,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9。
[2]在《存在与时间》中看出了落后的德国宗法制世界的批判者,也步海德格尔的后尘落入了神秘化的窠臼。海德格尔所描述的是20世纪资本主义世界的问题。但他用铁匠和锻造为例来说明这个世界,在很大程度上以浪漫主义精神将其伪装和掩盖起来。这一节不是对海德格尔哲学的分析,而是对“烦”的分析。它与“经济因素”和“经济人”一样表现为实践的物像化要素。
[3]“我们永远心无归处,我们永远魂系天涯。恐惧、欲望、希望将我们抛置到未来,并且从我们这里盗走了在者的感觉和思绪。”(pleteworksofMoanford,1958,p。8。)
[4]现代唯物主义第一次消除了平日与历史之间的矛盾,并确立了关于社会—人类实在的前后一贯的一元论观点。只有唯物主义理论把一切活动都看作历史的活动,并填平了非历史的平日与历史性的历史之间的鸿沟。
[5]“平日的秘密……最终显其原形为一般社会实在的秘密。然而,这一概念的内在辩证法表现为,平日既展现社会实在又掩盖社会实在。”G。雷曼(G。Lehman),“DasSubjektderAllt?glichkeit”,ArchivfüraugewundteSoziologie,Berlin,1932—1933,p。37。作者不正确地认为,“平日的本体论”可以通过社会学来把握,而哲学概念可以直接翻译为社会学范畴。
[6]对立体的删略或遗忘表现着并造成了“人的异化”的一种类型。
[7]我们应该记住,存在主义的术语往往是革命唯物主义概念的唯心浪漫主义复制品,亦即掩蔽性的和戏剧化的复制品。
[8]格奥尔格·毕希纳:“丹东之死”。
[9]控制论有一个方面很少有人正确评价过。这就是它重新提出了人的本性是什么的问题,并在实践中变更了创造性活动与非创造世活动之间的界线,同时也变更了两个领域之间的界线:在一个领域中摆弄古董被看作是闲暇和消遣;在另一个领域则被看作学术工作。
[11]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14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2]参见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参见中文版《剩余价值学说史》第1卷,11页。
[13]开明的唯物主义理论在20世纪继续保持着活力,但人们对它的新姿态和它作出的修正没有给予足够的注意。例如,G。安得尔斯(G。Arders)把海德格尔的“Se”〔烦〕译为“广义的利益〔兴趣〕”。同样,人们对了狄德罗的主人与仆人的辩证法和黑格尔的主义与奴隶的辩证法之间的联系也缺乏分析。
[14]舍夫茨别利(Shaftesbury)假定存在一些不变的实体,它们的活动构成社会。在舍夫茨别利看来,人天生是社会的存在,就是说,他们甚至在社会出现之前就是社会性的。与他相反,曼德维勒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辩证论者,在他看来,对立面创造出新的东西,创造出以前所没有的东西。
[15]社会物理学存在于一种反形而上学的幻想之中。作为一种关于客体的人及其操控活动的学说,它既不能代替形而上学(哲学),也不能解决形而上学问题。
[16]J。弗莱耶尔,Theegeer,Stuttgart,1955,p。89。
[17]C。赖特·米尔斯(C。WrightMills),Soagination,NewYork,1959,p。170。
[18]这里可能是英译本的一个误译。从上下文的思路看,这句似乎应该是“理性化与非理性都是笛卡尔的人的独立理性的产物”。——译注
[19]捷克文原本中的一个非常含糊的用语。——英译注
[20]拉布里奥拉(Labriola)认为,因素是“临时性的概念,它们过去和现在都是尚未完全成熟的简单表述”。“它们是认识的发展和形成过程的必然产物”,它们“在头脑中出现是对表面运动的某些直接方面抽象概括的结果。”A。Labriola,EssaysoofHistory,NewYork,1966,pp。179,145,151。同时可参见G。V。普列汉诺夫的《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
[21]参见《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中文版,第2卷,321页。在捷克的大地上是否也有卡列也夫(Kateyev)教授的门徒呢?
[22]唯物主义的经济结构概念与劳动和实践的问题是不可分的,我们将在后来的章节中说明这一点(特别是在“艺术及其社会等价物”和“劳动的哲学”两节中)。如果割断这一联系,“经济结构”概念也会退化为“经济因素”概念。
[23]这个观点有助于理解现代社会的统一体及其各个领域之间的联系。这些领域包括:经济(为生产的生产,货币—商品—货币)、科学(一个绝对的过程,即系统地获得并储存客观知识的无限的、永远发展的过程,是更全面地控制自然的前提)和日常生活(生活的加速度,对快乐的永不满足的追求,等等)。
[25]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这里指的是他的代表作《维纳斯的诞生》。——译注
[26]19世纪荷兰画家,《夜巡》是其代表作之一。——译注
[27]“真正的”、“伟大的”等修饰语是冗赘的。但在一定的环境中,为了澄清问题这些词是必要的。
[28]这一点可以用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为例来说明。这幅作品当然既不是实在的神秘变形,也不是立体派的“非现实主义”实验。(《格尔尼卡》是毕加索的代表作。作品表现痛苦、受难和兽性,抗议德意法西斯侵略西班牙。风格上结合了立体主义、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译注)
[29]“不过是”这个公式我们已在第一章碰到过了。它是还原论的典型表述方式。
[30]马克思揭露资产阶级对历史的解释以及它的一般实在概念是反动的辩护辞。马克思指出它“独立于活动处理历史环境”。马克思:TheGermanIdeology,NewYork,1970,p。60。
[31]从总体上讲,列宁同意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主义的这种理解。但即使在这里,他对实践概念的理解也与普列汉诺夫完全不同。
[32]“困难不在于理解希腊艺术和史诗同一定社会发展形式结合在一起。困难的是,它们何以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29页(着重号是科西克加的),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3]错误的方法最终造成了一个被学者忽略的代换:他讨论的是实在,但错误的方法却把实在变成了别的东西,并把它归结为“环境”。
[34]从前面的论述可以得出结论,这种“生命”包含着做多种解释的可能性。每一种不同的解释选取作品的不同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