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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1]

世界于人之为二重,在于他二重的态度。

人的态度之为二重,在于他能言说二重的基本词。

这基本词是对偶词而非单一词。

一个是“我—你”对词。另一个是“我—它”对词。后者无需变动此基本词结构,即可用他或她来替代“它”。

因此,人之我也是二重的。

因为,基本词“我—你”中之我与基本词“我—它”中之我不相同。

基本词并不指称某种可能存在于“它”们之外的东西;基本词一经说出便确立一种生存方式。

说出基本词也就说出了人的本质。

一旦说出“你”,也就说出“我—你”对词中之我。

一旦说出“它”,也就说出“我—它”对词中之我。

基本词“我—你”只可能随人的整体存在而说出。

基本词“我—它”绝不能随人的整体存在而说出。

没有“我”本身,只有基本词“你—我”中之我与基本词“它—我”中之我。

当一个人说出“我”时,他就指这两者之一。进而,当他说“你”或“它”时,这两个基本词中之我也同时出现了。

我之存在与我之言说是同一回事。

基本词一经说出,言说者就进入了词中,在其中采取了立场。

人类的生命并不仅仅存在于有目的的活动所指的范围。人生并不仅仅由那些需以某物为对象的活动所构成。

我知觉某物。我感觉某物。我想象某物。我意欲某物。我体味某物。我思想某物。人生并不仅仅由诸如此类的活动构成。

凡此种种皆是“它”这一领域之基础。

但“你”的领域却有另外的基础。

凡言说“你”者都不以某物为其对象。因为,凡有某物存在之处也必有他物存在;每一个“它”都与其他的“它”相待;“它”只能依赖于其他的“它”而存在。但在言说“你”之处则无物存在。“你”无依无待。

凡言说“你”者不据有某物;他一无所持。他只是处于关系之中。

……

当我面对一个作为我的“你”的人与他以基本词“我—你”说话时,他就不再是诸物中之一物,不再是由物构成的物。

他不再是为其他的他或她所限制的他或她,仅为世界时空网络中的一点一瞬;也不再是一种可被经验和描述的状态,仅是一串被命名的属性。他是无待无隙之“你”。至大无外,充溢苍穹。这并不意谓除他之外无物存在;而是说万物皆在他的光辉下生机盎然。

正如音符构不成旋律、语词赋不成诗章、线条塑不成雕像——而人偏要把统一体撕裂为无数碎片——一样,我对其倾诉“你”的人亦复如是。我可以从他身上抽绎出头发之色泽、言谈之特色、品德之光彩,且不得不反复为之;但如此一来,他早已不复为“你”。

正如时间在祈祷之内而非祈祷在时间之内、空间在祭献之内而非祭献在空间之内——凡颠倒此关系者必抹杀真实——一样,我并非在某时某处找到我对其倾诉“你”的人。我可以把他置于特定时空,且不得不反复为之;但如此一来,他早已不复为我的“你”,而成了某个“他”、“她”或“它”。

只要“你”之苍穹罩临我之上,因果律之疾风将俯伏在我足下,劫运之轮将不复流转。

我经验不到我对其倾诉“你”的人。但在神圣的基本词中,我与他同处关系之中。只有在我退出这种关系时,我才能经验到他。经验使我疏远了“你”。

即便我对其倾诉“你”的人在其经验中倾听不到这一点,这关系依然存在。因为“你”超越了“它”所知的范围。“它”远不能理喻“你”的所作所为。这是现实的摇篮,没有伪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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