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这么说还真有点……”
后面的话沈明玥没听清，只觉得耳朵嗡嗡响，指尖攥着筷子越收越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发麻。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肤色偏深，偶尔也会听到类似的玩笑，可从未像现在这样难堪——尤其是在陈烬面前，在她以为“他会不一样”的人面前。
她悄悄抬眼，余光扫向对面的陈烬，心里藏着一丝期待：哪怕他只是皱下眉，哪怕他轻声说句“别这么说”，哪怕他只是握住她的手，让她知道他在意她的感受。
可陈烬却把头埋得更低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只有筷子机械地扒着碗里的米饭，一粒都没往嘴里送。他的手指攥着勺子，指节泛得发白，耳根却红得发烫——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能感受到邻桌男生投来的戏谑目光。
他想抬头反驳，想告诉他们“她的肤色很好看，一点都不显老”，想把沈明玥的餐盘往自己这边拉一拉，挡住那些打量的视线。可话到嘴边，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他想起以前被同学嘲笑“穷酸”时，他想反驳却被怼得说不出话的窘迫；想起每次和表哥争执，母亲总说“你别惹事”的叮嘱；他怕自己说不好话，反而让那些男生变本加厉，更怕自己的懦弱，会让沈明玥更难堪。
“陈烬，你没听见吗？”
沈明玥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她放下筷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眶里的湿意快要藏不住：“他们说我显老，说我黑，你就什么都不说吗？”
陈烬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无措，像个被抓包的孩子：“我、我怕我说了，他们会……会跟我吵起来，会让你更麻烦……”
“会怎么样？”沈明玥打断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砸在餐盘边缘，溅起小小的水花，“怕他们欺负你？还是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我本来就黑，本来就显老？”
她站起身，餐盘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在嘈杂的食堂里格外刺耳。“陈烬，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失望，“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的肤色，我以为你会护着我，可原来，你连维护我都不敢。”
说完，她转身就往食堂外跑，发间的珍珠发卡被风吹得晃了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陈烬的脚边。那是跨年夜他送她的礼物，银色的水钻沾了点灰尘，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凉。
陈烬连忙弯腰捡起发卡，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时，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追上去，脚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邻桌男生还在偷笑，食堂的喧闹还在继续，可他眼里只有沈明玥跑远的背影，和手里那枚沉甸甸的发卡。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懦弱，错在回避，错在把“怕惹麻烦”放在了“护着她”前面。他攥着发卡，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珍珠，眼眶慢慢红了——他终于明白，沈明玥要的从来不是“赢过别人”，而是他的“在意”，是哪怕只有一句“别这么说她”，也能让她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可他连这点都没做到。
食堂的热气渐渐散了，餐盘里的饭菜彻底凉了。陈烬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冰凉的发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追上那个跑远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这份被他亲手打碎的期待。第59章躲在宿舍的三天
沈明玥跑回宿舍时，鞋跟在走廊上敲出急促的响，推开门就扑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被子还带着白天晒过的阳光味，此刻却像层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的哭声闷在里面，连呼吸都带着发颤的疼。眼泪砸在枕套上，很快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她攥着被角，想起食堂里那些嘲讽的话，想起陈烬低头沉默的样子，心口像被堵住了，连吸气都觉得疼。
林晓晓跟着进来，把抽纸盒轻轻放在她枕边，坐在床沿上，手指轻轻拍了拍她裹得严实的被子：“明玥，我知道你委屈，”声音放得柔柔软软，怕惊到她，“陈烬他不是不在乎你，他就是太怕出错了，从小被家里拿跟表哥比，早就习惯了‘少惹事’，他的自卑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
“我知道……”沈明玥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浓浓的哭腔，闷得发哑，“可我就是难受啊。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他会慢慢敢站出来，会知道有人需要他护着，可他还是老样子，遇到事就躲。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太贪心了，不该盼着他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话没说完，又被新一轮的哭声淹没。林晓晓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把暖水袋灌好，塞进被子里，挨着她的手放着——知道此刻再多安慰，也抵不过心里的委屈。
而女生宿舍楼下，陈烬还站在路灯下。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指尖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对不起，我错了”输了又删，“我不该沉默”写了又退，最后只敢发一句轻飘飘的“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改”。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心脏跟着揪紧，他盯着屏幕等了十分钟，消息栏始终是灰色的“已送达”。
他试着拨打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一遍又一遍，直到听筒变得冰凉，他才缓缓放下手。晚上的风还带着三月的余凉，吹得他衬衫下摆晃个不停，他抬头看着沈明玥宿舍的窗户——灯亮着，橘色的光透过玻璃映出来，却像隔着万水千山，让他不敢上前。手指攥着口袋里的珍珠发卡，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那是中午从食堂地上捡回来的，他擦了又擦，却还是觉得沾着灰尘，像他没护住她的狼狈。
“我要是上去了，她会不会说‘我们分开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住心脏，让他喘不过气。他往后退了两步，最后还是转身，脚步沉沉地往男生宿舍走——他怕被拒绝，怕听到那句让他崩溃的话，只能先逃开。
回到宿舍，他把自己关进床帘里，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黑暗里，手机屏幕是唯一的亮，他反复点开沈明玥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她住院前：照片里她抱着他送的小书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配文是“陈烬挑的，刚好放我的经济学书”。指尖划过屏幕上她的笑脸，他喉咙发紧，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他想起第一次拒绝王浩借作业时，沈明玥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真棒，终于敢说不了”；想起跨年夜他给她别上珍珠发卡，她对着镜子笑说“真好看，我要天天戴”；想起她教他写简历时，拿着红笔圈出“这里要突出你的编程优势”，认真得像个小老师——那些时候，他明明觉得自己在变好，觉得能慢慢配得上她的喜欢，可为什么一遇到事，还是会下意识地躲？为什么连一句“别这么说她”都不敢讲？
“没用！”他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脸颊火辣辣地疼，可心里的疼更甚，他又骂自己“懦弱”“连喜欢的人都护不住”，手指用力攥着被角，指节泛得发白。
李阳敲门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他隔着床帘闷声说“不用，不饿”；张学姐打电话问志愿者活动能不能参加，他说“请假，身体不舒服”。这三天里，他没去上课，没去图书馆兼职，甚至没怎么下床——饿了就啃两口抽屉里的饼干，渴了就喝床头的矿泉水，其余时间都躺在黑暗里，翻来覆去地想“她会不会离开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他像只受伤的刺猬，把自己缩在小小的壳里，以为回避就能躲过所有问题。却不知道，被子里的黑暗捂不住心里的恐慌，床帘的遮挡也挡不住那份“怕失去”的焦虑——他越是躲，就越把沈明玥推得远，越让那份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信任，慢慢碎在三月的风里。
第四天清晨，窗外的阳光透过床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睁开眼，看着那缕光，突然想起沈明玥说过“遇到事别躲，我们一起面对”，可现在，他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了。手机里还存着没发出去的消息：“明玥，我真的知道错了”，可发送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第60章凌晨的守候
周三晚上的风带着春夜的凉，卷着梧桐枝的影子，在男生宿舍楼下晃来晃去。沈明玥站在路灯下，手里攥着个温热的塑料袋，里面是陈烬喜欢的猪肉白菜包，还有一杯刚打的热豆浆——她特意绕到学校东门的早餐铺，跟老板说好“留两笼热的”，就怕等他下来时，吃的已经凉了。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看着时间跳到22:58，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按下发送键：“陈烬，我在你宿舍楼下，给你带了吃的。你下来一下，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湖，连个涟漪都没有。她握着手机等了十分钟，指尖触到塑料袋上的暖意慢慢散了些，又试着拨他的电话——听筒里依旧是机械的“无人接听”，一遍又一遍，像根细针，轻轻扎着心口。
“明玥学姐？”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明玥回头，看到李阳背着书包走过来，脸上带着点为难。他走近了，看到她手里的塑料袋，还有冻得发红的鼻尖，忍不住叹了口气：“学姐，你别等了。烬哥他这三天都没下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我们叫他吃饭、叫他上课，他都只说‘没事’，谁也不见。他就是……太自责了，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沈明玥听到“三天没下床”时，心轻轻揪了一下。她勉强笑了笑，眼角却没什么光彩，只把塑料袋往身前拢了拢——热豆浆的温度透过袋子传过来，却暖不透攥着袋子的指尖：“我知道。我再等会儿吧，万一他看到消息了呢？要是实在等不到，我就把吃的放宿管阿姨那儿，让他别饿着。”
李阳张了张嘴，想说“他连门都不出”，但看着她眼底的坚持，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点了点头：“那你多穿点，风大。我上去帮你再喊他一声。”
李阳进了宿舍，沈明玥又站回路灯下。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空荡荡的水泥地上，显得格外孤单。她抬头看向陈烬宿舍的窗户——那扇本该亮着灯的窗户，此刻漆黑一片，像块冰冷的墨，连一丝光都不肯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