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快到午时时,这里聚集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在一楼吵吵嚷嚷着,从三楼可以很好的看见楼下吵闹的场景,一些小厮忙进忙出地给各位爷安排座位。
一些个手持各式乐器的艺伎入场了,排列有序地落座与一至三楼的看台上,时刻准备着开始演奏。
鼓手就位,随着三声由缓变急的鼓声,好戏也终于要开始上演了,数十名艺女向宾客展示自己的绝活,一时楼内尽显丝竹管弦之声,如此仙乐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百濯香,一时奢淫之风靡靡。然而台下四周众人却并不着急观看,自顾自地同友人亦或是妓子饮酒作乐。
随着最后一声鼓响,四楼中央的台子逐渐拉开了幕布,说是拉开,实则里面还隔着一层淡红的纱帐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况,而纱帐中央,一美人身着紫色锦绣绫罗对襟收腰的长衫,腰间用一金色绸带系住,以金缕流苏覆面,头顶盘着精致的朝云发髻却不似寻常人那般佩戴金银玉钗作装饰,而是别着一朵妖冶的红花,花朵硕大,花瓣细长且向后弯曲,如同收拢的指尖一般绚烂而热烈,急具视觉冲击。
周围瞬间热闹了起来,如清水滴入热油一般在人群里翻滚。
“花魁,花魁来了啊——”
“天虞楼的头牌果然是不一样。”
彼时花魁将手一抚上琴弦,琴音却如同山间清泉般潺潺流动,与周身的氛围几乎是割裂开来,彷佛瞬间置身于悠悠田野之间,就连时间也似乎缓慢了起来,宛如一道清流流淌在所有人心中。
在曲子的后半调里,不知为何又琴音婉转,宁静的气氛里又变得哀伤了起来,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世人皆被拉入了无限的回忆里,哀以往之不可追。
琴技是一个人内心和修养的体现,而面前高台上的琴者不过是一个区区凡者而已,竟已达到这么高深的境界,沈逾心中无悲,自然便不会被这琴声打动,只是对弹琴者的来历很是好奇。
一曲毕,四下皆是哗啦啦的掌声,不绝于耳,花魁起身向众人鞠了一躬,正欲离去时,却瞥见楼下一特别的身影,停留住了脚步,问向旁边侍女道:“那位也是……?”
侍女掀开一角纱帐,朝着目光所及的方向投去了视线,只见一面容俊朗的公子正坐在隔间里喝茶,尔后缓缓俯身道:“应该也是来看戏的。”
有趣,真是有趣。
花魁让她靠近了些,交代了几句话后,侍女立即欣喜地跑去告知楼内管事,随即一位四五十岁的老鸨脸上堆满笑容,带着两名下人走出来台前,告知众人道:“今个儿我们头牌心情好,弹完这首曲,再为各位献上一段绫罗舞如何?”
众人叫好,一时金银珠宝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只为一博美人喜悦,因是哄得开心了赏赐给楼里诸位艺伎的,几个小厮见状纷纷上台收好。
准备功夫做好后,管弦之声又再次奏响,紫衣美人款款起身,先是褪下了繁重的外袍后,再由两位侍女披上了一条薄如蝉翼的金色长绢,为后面的舞蹈作准备,长绢由腰至腕缠绕,尽显窈窕身姿。
尔后随着乐声开始起舞,紫罗兰的长衣裙摆随其步伐舞动,而肩上长绢也彷佛有了生命力一般,几个收转间便跟随着手臂在空中抛出华丽的弧度,如同蝴蝶般翩翩起舞。
老鸨摇着扇子,在台前为大家讲解道:“此舞名为——《化蝶》。”
众人纷纷赞不绝口,又一人道:“这名字是根据动作取的吗?果真是如同蝴蝶般起舞。”
老鸨笑而不语,只道让大家耐心观看即可。
开场舞完成后,主台后面屏风忽的亮了起来,竟是一块巨大的皮影戏幕布,而花魁一舞毕,则是退至其后,接过旁边侍女递上来的酒壶仰身一饮而尽,顿时几只硕大的蝴蝶影像出现在身后,如同花丛中绽放般绚烂美丽。
相隔百尺,众人一般惊叹这场景,一边只道好酒量,而沈逾则是在这等艳丽场面下默默侧过了头,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在场众人中,唯独只有他的眼力,能够清楚看见残余的酒滴,正顺着对方的嘴角滑落至领口处。
花魁拿过一面扇子,用嘴叼住底部后,将玉扇展开掩住面孔,尔后凭着感觉向前迈出轻盈缓和的舞步,在到达主台面前,由两边侍女揭开纱帐,尔后优雅偏头收扇,没了遮掩后,一张极具西域风格的俊美面孔便显露在众人面前。
白皙的脸庞清秀而不失妩媚,眼角用红色胭脂勾勒出火焰的形状,黛眉轻点,唇瓣饱满不染而赤,热烈而富有冲击感,肤质如白玉般细腻,一对银蝴蝶耳坠更为其增添了几分异域色彩。
“好美啊,太震撼了……”
“这蝶舞属实是相当精彩,还有这影子,以及这蝴蝶耳坠……”
“什么,还戴了耳坠?”
“哪里有蝴蝶耳坠了?我怎的方才没瞧见。”
在场的人讨论的声音清晰可见,相互询问才得知,竟有一半以上的人在第一眼时未曾注意到花魁佩戴的耳坠,可见其容貌有多夺目。
那玉扇随着动作滑落至肩,竟是搭在锁骨旁迟迟不掉,引起众人一阵叫好,花魁美眸一抬,唇角微勾,拿过了扇子转了几个花式后再由侍女接过,并未理会周围众人的喧闹,而是直直地望向三楼某处,笑着用口型轻声道——
【沈道长,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