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诺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这人上一秒知道自己和沈逾关系很好,下一秒为何又让他杀了对方?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也不管对方是何种心情,正如宋御銮做事从来不会顾及别人感受,他抱着手,如同蟒蛇般双眼盯着自己的猎物,自信道:“怎么,觉得自己做不到?”
能做上魔尊的人性子确实很怪,很疯,这源于他们骨子里血脉的厮杀和骄傲,为了表示诚意,宋御銮甚至丢了把新的匕首给他,“这把刀叫龙舌,顾名思义,魔界中人取名字没那么风俗,你那把匕首,用来防身还是差多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跟着他还能用上仙器吧,”他凑近几步,宋御銮比沈逾还要高出一个眉头,再加上方才拿剑架在脖子上的震慑,此时便已是威压感十足,赤霄诺拿着龙舌后退几步被抵到石壁上进退不得,尔后对方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狐妖便是狐妖,自古仙魔不两立,还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才好。”
他白骨冠两侧的血色珠帘贴在皮肤上是彻骨的寒冷,那一瞬间连呼吸都要停滞,直到对方走后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赤霄诺才缓过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拿着匕首的手掩在袖里几乎要脱力。
估摸着那位难缠之人快回来了,而自己做的事情也早已完成,宋御銮嗤笑一声,只道今日看了场好戏,尔后与身旁之人化为一阵黑雾消散。
逐渐天亮时,沈逾才用剑挑上一段赤鬼藤,从洞里带了出来,再次找到赤霄诺时,发现对方正抱着一把琴靠着岩壁发呆。
察觉到有人走近,赤霄诺立即回过神来,换上了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回来了,发现什么了吗?”
“这应该就是你所说过的赤鬼藤,”沈逾将其挑在地上,“可惜去的太晚了,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在地面发现了残余的鸩羽。”
这藤蔓生的怪异,浑身干枯如炭,透露着火光,即使被斩断也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试图向下生长,可惜被玄玉仙尊施了仙术,因此再如何努力也依旧在原地动弹不得。
赤霄诺看了一会,点头道:“鸩羽……居然还是个会制毒的高手。”
“赤鬼藤一般生于极寒极湿之地,所以即使在魔界,能够生长的环境也很少,一般来说,西部是比较常见的,要找到解毒的法子,恐怕只能去魔界了。”
沈逾思考了一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好,更别说若是找到下毒之人,甚至能事半功倍,于是道:“既是如此,再去一趟也无妨。”
反正苍虚那边还有师兄,回头和他递个信就行。
赤霄诺也笑道:“既然要去魔界,没了我怎么能行呢?”于是跟上对方的脚步,两人一同往最近的魔界入口走去。
狐妖便是狐妖,自古仙魔不两立,还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才好。
那句话在赤霄诺脑海里不断回想。
在看不到的地方,匕首龙舌被他在袖里暗自篡紧,他是断不会因为魔尊的一面之词就对玄玉仙尊有什么不利的,但另一方面,对方说的没错,自己姑且需要一把合适的刀自保。
暂时先留着吧。
魔殿内,宋御銮外出一日后脱下袍子,在早已备好的汤池里沐浴,翡月衣衫半解,跪坐在其身后替他捶肩,轻声问道:“魔尊为何要把龙舌给他?”
“不过是一把匕首罢了,给了便给了。”
宋御銮睁开眼睛,搭在池壁两侧的手轻轻一拉,便将其拖入池中,翡月呛了几口水,再从水面挣扎而出时,便被对方一只手轻易将贴在额间的碎发捋至脑后,露出原本秀丽的五官,尔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翡月鼻梁挺直,一双秋水眸上挑出魅惑的狐狸眼,朱唇皓齿,和方才沙漠戈壁的红衣男子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捏住对方下巴向上抬起,虽是同一张脸,细嫩的脖颈间显然方才没有黑铁剑的划痕。
“果然还是这样好看多了。”
“不过是一把匕首……”翡月默默复述道,偏过头去,“陛下曾说过,待北辰司将军斩获蛟龙后,可以送一把武器给我……”
像是瞬间失了兴趣,宋御銮放下手重新搭在池壁,不悦道:“待在本尊身边还需要防身吗?”他顿了顿,投来审视的目光,“还是说,你找到别的去处了?”
翡月连忙道:“还请魔尊恕罪,翡月绝无此意……”
又是一阵云雨,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魔殿回到自己的偏殿,这个骨族的宠仆是近些年来在魔尊身边跟的最久的一个,而宋御銮对于身边人甚少怜香惜玉,因此经常在殿内看见他“受伤”的样子不足为奇。
翡月蹒跚着到梳妆台,望着镜子里那张熟悉而又突然变得陌生的面容,突然觉得十分悲伤。
骨族自祭坛中诞生,乃是以他人骨肉为引,因此相貌也会和原主相差无几,而至于寿命……
翡月苦笑着从柜台里找出一包淡棕色的药丸,那是从前他托西之魔君鸩红羽炼制的,是毒,也是续命的良药。
他颤抖着手尽数服下,按道理这药每月才服一次,而距离上次仅仅过了七日之久,身体开始疼痛,但远不及内心的痛处,翡月趴在梳妆台上喘着粗气,却怎么也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魔尊对那个狐族男子那么好,是否是因为对方比自己这个“冒牌货”更符合他的心意?
他知道自己暂时对魔尊还有用处,因此也不敢轻易了结性命。
自己是一百年前被南之魔君钊鸣从月楼里买下献给魔尊的,若是就此失了价值,钊鸣大人那边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