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响起,“阿诺。”
他激灵了一下,若不是抱着“一尸两命”的心态,这会儿已经坐在地上了,抬起头后果不其然就对上沈逾锐利的目光。
清冷如谭的眼底仿佛能倒映出面前人的心境,连带着额间幽魄玉的光芒也似乎带着审视意味。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沈逾沉声道。
他酉时回来时,便没在无妄宫内看到赤霄诺,只听其他弟子说过午时看过一个红衣男子同两位苍澜峰弟子共同御剑离开了,再次见面时,便已经见他同自己峰内的蘭文很是亲近。
赤霄诺还不确定对方知道了多少,于是先蹲下身来放下背后的小鹿,再次搂在怀内后凑近了给沈逾看,“我新捡了只小鹿。”
小鹿在看到生人后也是十分卖力地哼哼了两声,似乎是在示弱。
在察觉到沈逾紧锁的眉头终于舒缓些了后,赤霄诺才小心翼翼再次开口道:“在苍虚派两百里开外捡的……我跟着蘭文蘭依去放灵了,你不介意吧?”
沈逾不知道对方是说的介意带着鹿回来还是擅自下仙山,还在犹豫间,赤霄诺便以为他同意了,决定赶紧先跑路,兴冲冲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为难他的。”然后就迈着小步回去了。
“我该怎么养你呢。”偏殿内,赤霄诺先是准备了一些干草和野菜,然后用一些用过的旧被褥临时搭了个小窝,“要不先取个名字吧?”
他想了半天还没有头绪,小鹿没有吃东西,只是抿了几口清水后定定地望着自己,先前的热闹终于消散。如今一人一鹿共处一室,才生出些冷清来。
“你说沈逾今日是不是有些怪?总感觉有什么话憋着不说,刚见面是这样,站了半天还是这样。”赤霄诺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着椅背撑着脑袋道:“以后你要是会说话了,可千万不能像他这么闷葫芦,知道吗?”
小鹿眨巴着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门轻敲了几声,开门后却是一个陌生的小弟子,“师哥,仙尊说小鹿还未断奶,让我来送些羊乳来。”
“噢。”赤霄诺懵懂地接过了一壶羊乳,“替我谢过仙尊。”
小弟子鞠躬告辞,他将羊乳倒了些在碗里,与自己的干草同放在一起递了过去,果不其然,小鹿闻了闻后便舔舐着碗边喝起了羊乳。
“嗬,沈逾真是奇了。”赤霄诺抱着手臂蹲在一旁看他喝奶,手边忽地看见一杯凉茶,茶杯内还飘着几许金银花,突发灵感道:“有了,就叫你忍冬吧。”
忍冬忍冬,挨过了冬天就能活下去了。
就像自己,挨了一百年冰冷的湖水,还能一直茁壮地活到现在。
小鹿哼唧了一声,尔后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衣角。
无妄宫寝殿内,沈逾端坐在书台前,门派的事情经过一天后在案前堆成了小山,方才被任命送羊乳的小弟子前来复命。
“禀告仙尊,东西已经送到了。”
“嗯。”沈逾执笔在卷轴上划写,“他有说什么吗?”
小弟子拱手,“师哥说‘谢谢仙尊’。”
跃动的笔锋忽地停下,沈逾颔首道:“知道了,替我将这信寄出吧。”他将写好的书信拿出,仔细阅览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在结尾处添上“承蒙赐教,不胜感激”,再落了个“三一”的署名,最后才交由弟子拿走。
今日他特地去了趟雁灵海,在萧掌门那里探究了一番日渐异常的心境。
雁灵海一派最善用的就是幻神迷行之法,因此对修仙者的灵力波动很有研究,萧雪闭上眼,细细地找寻了一番他曾提到过的“红色丝线”,最后道:“世间万事万物各不相同,你的修为在经历两次异变后并无大碍,因此心境变化的原因大多是与外界影响有关,暂且不能归因于何种情况。”
与外界有关?沈逾回忆了一番,百年来他的生活都与往日并无所不同,唯一的涟漪似乎在某个赤狐妖族男子相遇,之后就发生了变化,便问道:“会受人影响吗?”
“不无可能。”萧雪回答道。
时间再次回溯,沈逾端坐在寝殿内,案边是自己佩剑流光。白色的剑匣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依旧焕发着四溢的光彩,剑柄处,火红的狐绒剑穗迎着窗外的晚风微微跃动,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逾将流光收入剑囊,尔后披上一件墨色的缎袍,推开门向偏殿走去。
天色渐凉,冬季快要来临,庭院的山茶花含苞欲放,他折了两支势头正好的茶花插在走廊拐角的瓶口处,稍稍施了个仙术便与正常枝丫上的并无区别。
偏殿内灯火通明,轻扣门扉却并无人应答,沈逾推开殿门进入,最终在卧房离榻数十步的角落处,发现了趴在椅背上熟睡的赤霄诺。